奚言的眼圈还是红的,肩膀仍有些微微颤抖:“好。”许泽南倾身将侧卧的泡泡抱起来的时候,也不忘和高烧中意识并不清醒的泡泡说:“儿子,爸爸现在带你去医院,你别害怕。”“我跟你一起去。”许泽南抱着儿子往门外走:“不行,你得留下来。”“原因有二,一,你自己身体也不舒服,二,你需要留下来照顾我们的女儿。”“可是……”“没什么可是,听我的。”他这样强硬的态度,莫名让奚言产生了一种感觉。他是可以撑起他们这个家的。他是可以让她有所依靠,给她庇护的。天塌下来,自有长的可以撑住。那,她的天塌下来,就让他去扛吧,原来,她是可以不那么坚强的。奚言低下脑袋,鼻间又泛起了酸意。许泽南抱着泡泡往电梯方向走,走了两步,他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他又折了回来。他停在她面前,他快速地偏过脑袋,在她耳后的软骨处亲了一下,他在她耳边,说:“别害怕,我在,我们的儿子不会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在酒店等我回来。”“好。”“那……”那你穿件衣服再走。奚言想叫他添件衣服再走,可是,抬头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孩子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她看见他的烟灰色衬衫消失在电梯门闭卷的一瞬间,而她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鼻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一种足够让人感觉到内心安宁的味道。清心咒。冥想乐。奚言知道。她这一辈子,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除非,这第二个人,还是他。许泽南抱着儿子坐进楼下的专车里。他对司机说明情况,希望司机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加快到达医院的速度。黑色的专车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穿梭,急驰。儿童医院到了。但可能是这个冷热不匀的天气导致,儿童医院门口堵了很长一条车道,导航显示拥堵路段足足有两公里。车子开进去暂时无望。许泽南几乎是看到长长的车道的第一时间,判断出,漫长的等待是毫无意义的。他抱着泡泡推开车门,长腿没入黑夜。昏暗的路灯,长长的一排。他开始跑,在黑夜里奔跑。作为一个父亲,此刻,他需要放下他所有的社会包袱,抱着他的儿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去到医院,去到急诊室。他不是什么别人眼中的霸总,有权有势,有钱有地位,挥一挥手,各种社会资源都向他倾斜。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父亲,仅仅是一个普通父亲。在外地旅游,他的孩子生了病,他需要像任何一个普通的父亲那样,送孩子就医,排队挂号,等待治疗。负重奔跑对他来说本不难。但他跑的急,就有些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并不是像他呈现给他孩子妈妈的那样淡定镇静。没有一个父亲,在面对自己孩子生病的时候,是真的冷静,他的淡定从容,只是因为他想独自扛下这份担心,好为他孩子的妈妈撑起一片光明。让她能在生理期的晚上好好地休息一晚,而不必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为生病中的孩子忽略了自己,她原本也是疼痛的。男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他心爱的女人,他的姑娘,为他的孩子们遮风挡雨,庇护他们。……可能是感受到许泽南越来越快的心跳,泡泡两条瘦瘦长长的手臂抬了起来,他圈住他的脖子。许泽南感觉到了儿子小小的动作,小小男子汉,他似乎正在用他的方式分摊掉一个普通父亲承受的压力,他用他的方式安抚一个普通父亲的焦急。
他逗逗儿子,表示他接收到了他的心意。“抱紧了,儿子。”他说:“爸爸在奔跑,我们在和汽车比赛。”他这一声儿子,并没有期待儿子的回应。可是,泡泡趴在他的肩颈窝处,突然开了口。“知道了。”泡泡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爸爸。”泡泡的声音很轻,寒风在耳边呼啸。隔着一顶棒球帽,这一路焦急的车辆,喇叭声断断续续挤压着他们父子二人的耳膜。可许泽南还是听得清楚。在和孩子们相逢相处的这两个多月里,他的儿子终于开口,叫过他一声,爸爸。什么都值得了。哪怕是一命换一命。如果可以,许泽南想就此停下来,让泡泡就这样叫他无数遍爸爸。好让他确信,这一刻是真实存在的。但眼下,这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于是,许泽南只是放轻了声音:“嗯,爸爸在。”虽然因为许泽南咨询过蒋澄后,做了一些紧急解痉处理,泡泡这会儿状态还算好,没有发生持续性惊厥。但他这会儿还在发高烧,他的眼皮耷拉着,没有什么精神,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泡泡重不重?”许泽南肯定地回答他:“不重,很轻。”“你要是抱不动我,可以背着我。”因为高热,泡泡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十分滚烫的,他语速很慢,伴随着艰难的喘气声:“但是,你不能放我在路上走,因为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走路了。”“不会。”许泽南说:“爸爸可以抱得动。”“谢谢。”泡泡又轻轻喊了他一声:“爸爸。”“爸爸在。”泡泡慢慢地闭上眼睛,似乎是完全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泡泡喜欢你。”医院发白的灯光照进夜色,夜凉如水。许泽南在炽白中回应了儿子的喜欢:“嗯,爸爸爱你。”……步伐在急诊大厅止住。有护士推着护理床过来。把小小的人儿放在护理床上的那一刻。许泽南突然意识到,他的眼眶湿了。他想起来,奚博士给他的文件夹,“成长日记”里有这样一张照片,是两个孩子刚刚从产房里被推出来的模样。皱巴巴的一团。坦白来说不算好看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