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就又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他生病了,整个人有点儿蔫巴,像只小绵羊一样。一会儿老爷子亲自给许泽南打了电话。老爷子是某高校中医学学科带头人,他的话自然权威。他说,泡泡舌淡红,舌苔薄白,伴有发热咳嗽的症状,是风寒感冒。但中医退热的法子对许泽南来说,都不方便。老爷子让他去药店先买个退烧药,又给他开了药方,都是药店能买到的治疗儿童风寒咳嗽的常用药。许泽南谢过他,也确实安心不少。老爷子打趣他,说,他做了爸爸以后,跟以前不一样了,但老爷子讲话讲一半留一半,也没说他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就挂了电话。现在奚言指望不上。许泽南也没办法丢下发高烧的泡泡,出去买药。他叫了手机app的买药服务,所幸,他要的那几种药很快就送到了。许泽南喂泡泡吃了退烧药和咳嗽药。泡泡半睁着雾眼,迷迷糊糊问他:“你要跟我睡吗?”许泽南就忍不住笑了。不然呢,他总不能这种时候,还想着睡主卧的事?他给泡泡揶好被角,声音放轻了些:“你先睡,爸爸等一会儿再睡。”泡泡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许泽南端了温水来给儿子擦拭,同步做物理降温。有了昨晚的经验,他今天做这事儿娴熟多了。温毛巾擦脸,擦脖子。卷起儿子的袖子,温毛巾擦拭手心手腕。解开儿子睡衣上衣的纽扣,温毛巾擦拭腋下。可能是退烧药见效快,泡泡的呼吸由重变轻,逐渐均匀了。许泽南又给泡泡量了遍体温。终于退烧了。许泽南端走折叠脸盆的时候,看到主卧的灯还亮着,他想起,床上已经熟睡的醉醺醺的人,她还没有洗澡……强迫症患者,不能容忍,他眼皮底下,他知晓的人,有人没洗澡就睡觉。收拾好泡泡的折叠脸盆,许泽南重新走进主卧。他面无表情地喊床上的人去洗澡,洗了再睡。当强迫症遇上起床气。这就是一种无声的较量。奚言挥了挥手:“你好烦。”许泽南耐着性子:“我知道我很烦,但你得洗澡。”奚言翻了个身,背朝着他,扯被子把自己埋住。许泽南压着脾气:“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会对我发脾气,但我还是想说,你得洗澡。”奚言闷在被子里:“我就不洗。”许泽南有办法吗?他没办法。她犟起来的时候,他只能顺从。几分钟后——他妥协了。起床气终于战胜了强迫症。强迫症退了一步。“那我帮你擦一下,你再睡。”“哦,随便你。”“但你不要跟我发脾气。”“那你动作轻点。”“我会的。”许泽南准备了适宜温度的热水,重返主卧。解她衣服之前,他抿紧了唇,深呼吸几次,才调匀了呼吸。要知道能看能碰不能做,要对她心无杂念,这很难,清心咒、冥想乐不一定有用,但他还是往耳朵里塞了无线耳机,视线尽量避开重点部位……当他折腾一圈,总算在奚言的极度不配合下,帮她擦完身体,换了睡衣。
许泽南长舒一口气。起床气可比儿子难伺候多了。一项大工程结束,许泽南背后都湿透了。全是自制力的汗珠。也该到了他自己的时间了。许泽南拔掉嵌入式耳机,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结果——他和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女儿,大眼瞪小眼了。“爸爸。”许泽南只好又走过去坐她旁边了,开导女儿:“小繁宝宝怎么还没睡?”“小繁宝宝起来上厕所。”“嗯,上过了吗?”“上过了。”“那回去睡吧?”“爸爸。”小繁打了个呵欠:“妈妈找到了吗?”“找到了,妈妈和你周周阿姨,还有钱小阳的妈妈,她们在一起聊天的,妈妈很早就回来了,现在妈妈都已经睡下了。”“哦。”小繁呵欠连天了,还在强撑着眼皮,问:“那妈妈是洗过澡睡的,还是倒头就睡的?”“倒头就睡的。”“那她洗过澡了吗?”这是一个好问题。昏昏沉沉的灯带下,许泽南眨眨眼,他好像找到了女儿和他的共通点了,女儿,她好像也有强迫症。起床气和强迫症在女儿身上叠了buff。许泽南想笑:“勉强算洗了吧。”小繁脑袋磕下去:“那她卸妆了吗?”许泽南抬手,稳稳地接住了女儿小小的下巴,没让她撞疼。但他懵住了,女儿为什么要提醒他这件事情?只要她不提醒,他就不会想到奚言带了妆。只要他没想到,强迫症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好了。现在强迫症又有事了。许泽南诚实回答:“……她没有卸妆,但我不会。”小繁脑袋一侧磕在许泽南的掌心里:“我会,爸爸。”许泽南:“……行。”“但是爸爸,小繁只会说,不会做。”“你说,爸爸做。”“爸爸,首先,小繁需要一张儿童沙发。”小繁:“我只会歪坐在沙发上,给你讲卸妆的步骤。”“妈妈就是这么教我的。”等许泽南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搬来一张儿童沙发到主卧,他把女儿往儿童沙发上一放,小繁的身体就往一侧一歪。“爸爸,卸妆的步骤是……”在小繁迷迷糊糊的口头指导下,许泽南给奚言卸了妆,还帮她把编的辫子拆掉了,梳了梳。他也没把小繁再抱回次卧的上铺。只是将她抱到了奚言的被窝里。……等到许泽南弄完这一切。泡泡的第二阵烧,热度又起来了。他抿直唇线,一声不吭地将刚才所有的步骤重复一遍。第二阵烧退了以后——许泽南赶在天亮之前洗了个澡,强迫症患者不洗澡没有办法睡觉,哪怕只是靠在床头的一个浅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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