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北道:顺福那虾米似的腰跟板正可搭不着边。
他那是常去土窑里搬瓷器缘故,窑洞口又低又矮,常年下来,再直的背也弯了。
苏慕北去开了门。顺福老婆站在外面,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棒碴粥。她对苏慕北弯了弯腰,把热粥放到了桌上。
苏慕北与谢长安洗漱完后,简单吃了点粥,那送宝的人就来了。
谢长安坐在炕上,那个农民模样的黝黑汉子从怀里掏出一方旧手帕,小心打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苏慕北探头去看,是两块古玉,一块发黄,一块染赤,都尚且带着泥土。
顺福把那两块玉递到谢长安手中。谢长安看了两眼,抬眼去瞧那汉子,道:刚得的?
汉子点头:三天前出了个大墓,陪葬品不多,我捡着给您留了这两件。
谢长安指着手中的玉问苏慕北:可识得这个?
苏慕北道:看着像是汉玉。
谢长安眸中含笑:黄色的叫玉璧,是水苍玉,有龙纹,印刻细线,有跳刀,是汉玉的重要标志。你没说错。
顺福在一旁听得仔细,挑了挑大拇指,谄媚道:四爷是行家。
谢长安不理会他的马屁,指了另一块道:这是璜形玉佩,你看这上面的龙,头窄,嘴薄,眼长,发向后飘,爪似鸡爪,加之佩上土月流的暗坎儿,应是宋代的东西。
苏慕北点头,道:为什么一个发黄,另一个却有血色?
谢长安微微一笑:这两块玉来自棺木,凡玉在土中,五百年体松受沁,故入土重出之玉无有不沾染颜色者。
他这话文绉绉的,听的苏慕北云里雾里。谢长安望向黝黑汉子:你说这两块玉是从附近的大墓中出土的?
汉子点头:是的。
谢长安笑了声,右手微扬,那两块玉从他指缝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汉子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捡,玉璧完好无损,玉佩已经碎作两半。汉子怔怔看着谢长安,不明白他这举动的含义。
顺福也看得发愣,他听谢长安给苏慕北讲解古玉,想是喜欢这样两东西,没想到他说完随手一丢,仿佛那是潘家园淘来的地摊货。
想骗你四少爷,再修炼个五百年吧。谢长安道,话虽是对着黝黑汉子说的,目光却瞅着顺福。
顺福涨红了面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谢长安觉得索然无味:我辛辛苦苦大老远跑过来,你就拿这玩意糊弄我。顺福,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老二老三那样的傻子,由着你糊弄?
顺福立刻跪倒在了地上,指天发誓说自己绝不是那个意思,他也不知道这汉子怎么弄来两块假玉,好在四爷明察,没被骗到。
谢长安看他眼眶红肿,着急辩解的样子感到好笑,摆手道:罢了,我也懒得听你胡扯。去把驴子牵过来,四爷要走了。
苏慕北坐上驴背。谢长安仍旧像来时那样坐在后面,用手臂环护着她。苏慕北没有觉得不妥,也不再坚持要自己骑。
驴子小跑起来,苏慕北回头看,见顺福正跟那黝黑汉子说着什么,黝黑汉子唯唯诺诺,在矮小的顺福面前把那高大的身子弯了下去。
他们果真是认得的。苏慕北道。
谢长安哼了一声。
苏慕北问:你是怎么知道玉是假的?
谢长安有些自得:谢家好歹也是世家,祖宗三代积攒下来的财富还养不出个鉴宝专家?
苏慕北微微一笑:这倒也是。
心中还是好奇,就又问:可是因为那两块玉的颜色不同?
谢长安摇头:北地土燥,玉受土沁,颜色发黄,是为间黄。玉佩随尸而葬,浸泡在尸血中,所以颜色发赤,叫做枣皮红,乃血沁。那土沁造假的技艺高超,如果没有点知识,还真容易被骗。让我看出猫腻的还是玉佩。那个佩上的血沁,干涩浮躁,不是人血浸出来的。尸血阴冷污浊,沁出的颜色温静晦暗,玉佩的血沁是前人做假,如果有放大镜,可以看到血丝多浮于玉的中上层,深浸者少,没有千百年以上尸血所浸埋的效果。
苏慕北没想到其间还有这诸多曲折,听的兴起:那顺福他们是怎么做假的?
谢长安道:血沁作假过程不易。需要将佩件植入活羊腿中,用线缝好,三五年取出,使玉上有血丝沁入,所以这种方法得来的玉也称羊玉。假是别人做的,顺福只是中间牵线,若是骗了我这个冤大头,好处自不会少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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