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庭院里雪人们融化得形态各异。萧阙移走那株总不愿结果子的梨树,当中拓出开阔地,扎了一架秋千。
陆靖柔有事没事就跑出去,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地晒太阳。
到了南方要做点什么比较好呢?要去爬山看水,划船玩儿。南方的湖里应该有莲蓬吧?若是赶上微风拂面杨柳依依的晴暖天气,就能坐着小船荡悠悠地薅莲蓬吃。
还要吃面,各种各样的面。汤面上的浇头她怎么都吃不够,嚼几筷面条呷一口汤,热腾腾冒白烟的鲜美滋味从舌根一路欢畅地流淌到胃里。一碗面下肚人就活了,连指甲缝都轻盈舒展开来。
饶是南方人把面食研究得到家,真正的美食家还得数天不亮就起床,上面馆堵门抢吃头汤面的豪杰。她比不得那些能早早起床的英雄,所以至今还没能吃上头汤面。
让萧阙去吧,他是个能起早的。
小家雀“啾”地一声从头顶飞过,偌大的宅院没有一丝旁的动静,丫鬟们见了她像耗子见了猫,连头都不敢抬,更别提闲扯玩闹。唯独微寒的风稍微淘气些,敢搔刮她的鼻尖。
开春之后萧阙更加忙碌,每天早出晚归,连带她上街买衣料打首饰的功夫都少了,更别提打着灯笼趟鬼市淘换东西。还记得上次萧阙带她去玩,他这边埋头挑碑帖法书,打算给她习练写字。那边陆靖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欢欢喜喜买下整一打十二本的册子,封皮上一应俱是“风月机关”、“鸳鸯秘谱”之流,更可喜里头内容线条流畅,颜色鲜实,神态动作栩栩如生。陆靖柔挑灯夜战一气品读十二册,转天两眼烁烁如狼,连看萧阙的眼神都冒绿光。
“哎——呀——”
陆靖柔跳下秋千,伸了个懒腰。
前门楼子九丈九,四门三桥五牌楼,哪儿都不差好吃好玩的。她其实很愿意自己出门逛逛,找家狗食馆儿吃白水羊头,再来一碟子炒疙瘩。这一顿妥妥当当吃下肚,能从白天香到晚上。倘若赶上每月的七八日庙会开集,好玩儿的就更多。花鸟鱼虫、绫罗绸缎铺开半条街,饽饽铺子一家挨着一家,气宇轩昂的花样幌子离老远就看得到。
打卦的瞎子先生挑个“铁口直断”的招牌,还有会叼纸签算命的小神鸟叽叽喳喳。点汤煮茶的水铺子挨着玉器堆,胭脂水粉铺子里人头攒动,银铃似的笑声一串串飘出来。大人爱看敲锣打鼓跑旱船,捏泥人的身边早聚起一帮拖着鼻涕的孩子。
小贩挑着扁担沿街叫卖:“葫芦儿刚蘸得——老大的串儿哪!”
此时不必急着往外掏大子儿!后头跟脚就来甜葡萄肉包子驴打滚儿艾窝窝,喝了蜜的大柿子、酥骨头的熏鱼、新鲜活秧儿的嫩玉米喷鼻儿香,还有大把抓的铁蚕豆、流蜜汁儿的烤白薯、赛白玉的关东糖。热腾腾香喷喷甜滋滋,争先恐后往鼻根子里窜。一霎时天也不寒了,风也不凛了,身畔被食物的气息团团围住,活色生香,有滋有味。
陆靖柔蔫头耷脑地推了一把空当当的秋千,倘若能出门买些零嘴儿,分给丫鬟们打牙祭,兴许她们会愿意同她聊聊天。可怕的就是皇城根下人多眼杂,保不齐哪位眼尖认出她来,一切可就全完了。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还是双喜好。
双喜也算资历老的大宫女了。听萧阙说,她如今回了四执库当管事姑姑,还有如意儿明里暗里帮衬,日子应当过得不错。
至少比跟着她强。
话说回来,萧阙只说要准备辞官回乡,但陆靖柔可不是笨蛋——萧掌印在宫中叱吒风云多年,位高权重。冷不丁说走就走,哪有这么容易。偏偏萧阙又不是逢事必开口的性子,话总要说通才行,不能任由他拿自己的命耗。
秋千上下翻飞,话本子从头捋到尾,再从尾过到头。陆靖柔下定决心,索性边吃饭边等他。最后困得趴在饭桌上打盹,被他抱回床上接着睡。
萧阙刚从外头回来,袍袖间还留着几丝夜中的寒气。奈何陆靖柔困得说不出话,只好迷迷糊糊挣扎着把脸贴过去。
“喝酒了?”萧阙放柔声音,“困了就睡吧。”
陆靖柔还记着白日里要说的话,死命挣扎着睁开眼睛,一巴掌呼在他肩上:“我跟你说,辞官辞不掉就不辞了,反正咱不愁吃穿。”
她醉得意识迷朦,手上劲头没大没小。萧阙被她拍得愣了一下,极快地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
“哦那倒没有。”陆靖柔使劲上下揉搓困得麻木的面颊,先前喝下去的酒在心窝里腾腾发着热,干脆一脚踹开被子:“我是说,要是宫里不放人……我就一辈子留这儿陪你。”
萧阙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顺势坐在床边给她掖被子:“以前一天三回说要去江浙,现在变卦啦?”
“我就是心疼你,怕你一不留神累死了。”陆靖柔眨巴眨巴眼睛,手脚轻飘飘,人似乎在羽毛中漂浮,“你死了我就养五百个男宠,在你坟头儿上蹦迪,直到给你气活了回来找我为止。”
“蹦迪……是什么意思?”萧阙挑起眉毛。
陆靖柔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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