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若幽万万没想到这城南病营中竟然毫无起色,有那般多病患,可供参研的病例极多,按理说,更能发现此番毒瘾性状,而后製医治之策才是。
吴襄又道:“只有肃查黄金膏利落的很,有侯爷带着直使司牵头,底下衙司皆令出必行,短短大半月功夫,查获的黄金膏堆了巡防营一个大院子,城中私藏黄金膏的人亦只剩下少数,明面上谁也不敢再卖了,侯爷几日之前还叮嘱刑部制定律策,只怕再有两日便有明令了,这些跑腿使力的功夫,上面有人压着,底下人不敢怠慢,可大夫们想不出解毒的法子,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是没法子的事。”
薄若幽最是明白,她想了想,“可能让我看看病营那边送来的脉案用药的记录?我想誊抄一份拿回家去,我义父也是大夫,我想令他瞧瞧。”
吴襄隻觉薄若幽想为解毒尽一份力,却并不抱太大希望,便也不曾细问,径直带着她往后堂去,进了后堂便见堂内摆了许多帐簿册子,几个文吏正在抄写文书。
吴襄翻了翻,递给她一本,又嘲弄道:“你看看,这是前日送来的,说是陛下关心,要将每日进展禀告上去,可你猜陛下到底有没有见过我们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
薄若幽朝外看了一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吴襄哼道:“放心,我也就在这里说说,整日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却没一处有用的。”
薄若幽无奈摇头,隻去翻看记录,见记得还有些可用之物,便找了张桌子誊抄起来,吴襄见状便令她在此,自己去寻件衣裳换了。
薄若幽誊抄的用心,正抄着抄着,眼前光线忽而被挡住,薄若幽还当是吴襄回来了,头也不抬的道:“我只怕要多抄写几张才好——”
有人轻笑一声,“二妹妹在研究皆黄金膏之毒额法子?”
薄若幽笔尖一顿,连忙抬眸,果然一眼看到了林昭,她有些意外,“林公子?”
林昭对她不改称谓的执拗已经习惯了,她又站起身来,十分有礼的福了福身,“林公子怎会来衙门?”
林昭扫过她誊写的脉案,“我来亦是为了黄金膏,近来户部生乱,且此番病营一应所需要户部协理,因此我暂被调入户部帮忙。”
从翰林院出来的天子近臣本就要入六部,如今林昭提前入户部也不算什么,她亦知户部闹了哪般动荡,因此并不意外,正点了点头,吴襄去而复返,见林昭站在薄若幽跟前,立刻道:“小林大人,你要的公文已经备好了。”
说着便领着林昭往后堂左厢走,林昭道:“你稍后片刻。”说完快步离去,不过片刻,便拿着几本折子从内走了出来,至薄若幽跟前道:“二妹妹,近来城中不太平,你和程伯伯可好”
薄若幽将抄好的几页脉案收起,“多谢挂怀,我们很好。”
林昭又道:“这些脉案,可是要拿回去给程伯伯看的?”
薄若幽应声,见他拿着公文,似乎应该离开府衙了,便忍不住道:“林公子若是有事在身,便去忙吧,莫要耽误差事。”
林昭欲言又止片刻,“那我明日去探望你们。”说完这话,方才转身出了门。
吴襄在旁看在眼底,啧啧一声没多说什么。
薄若幽继续抄脉案,抄了四五页,见日头西斜,方才离开衙门回了家。
程蕴之看到这些脉案和用药摇了摇头,“脉案便罢了,这用药太过温和保守,明显不敢冒险,这黄金膏毒性如此顽固性烈,他们却不敢用猛药,哪里能有成效”
薄若幽眼珠儿转了转,“捕头也是如此说,太医院的大夫们此番都不敢担责,推来推去,皆是一个拖字诀,再这般下去,城中病患们要么闹出事端,要么熬的伤身殒命,实在令人揪心。”
程蕴之叹了口气,“太医院这些年越发功利了,个个都胆小如鼠。”
薄若幽轻声道:“若是祖父掌权,必定不是如今这般气象。”
程蕴之神色一窒,片刻长叹了口气,“可惜程家早已不复存在,一朝天子尚且一朝臣,又何况是小小的太医院,只是苦了那些对他们给予厚望的百姓。”
薄若幽仔细看程蕴之神色,见他眉眼间颇多愤懑不忍,便继续道:“义父的法子只怕是眼下唯一能有些缓效的法子,义父可曾想过将此法推行开去?”
程蕴之微愣,却转过目光看着窗外,“我从不私藏,这法子那小明公子也是知道的,若他有心,告诉他父亲,而后令御医效仿之,也不难。”
薄若幽摇头,“明公子便是知道,只怕也不会用义父想出来的法子去争抢功劳,此外这法子旁人听来或许并琢磨不透,因没有完全把握,这才不敢启用,可义父不同。”
程蕴之一时未言语,眸色却深长轻渺,似忆起旧事,薄若幽又道:“义父可曾想过,当年程家所获重罪实乃冤枉,若有朝一日能替程家平凡,还程家清誉……”
程蕴之看向了薄若幽,她不涉朝堂,亦是从他口中听说的当年之事,她如何敢张口便是平反?略一迟疑,程蕴之问:“这话,是侯爷对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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