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脑中闪过的是什么……
因为打开门的时候,顾晏那位外祖父正坐在客厅的软沙发裏,扶着眼镜转头看过来。
老先生头髮银白,精神矍铄,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一定非常英俊,就是习惯性板着脸,显得异常严肃。
嗯……特别巧,跟燕绥之第一次庭审的那位大法官长得一模一样。
就是被燕绥之形容为“为人正直但面部神经可能有点瘫”的那位。
……当着顾晏的面形容的。
燕绥之:“……”
老法官:“……”
从这相隔半个客厅的对视以及双方表情可以看出,这两位对彼此的印象都非常深刻。
两人同时木着脸看向顾晏。
顾律师抵着鼻尖转头咳了一声。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来,某些同学真的闷骚。
好在不论是燕绥之还是老法官,对于对方的印象都不是坏的。甚至是特别的,带着欣赏的。
所以真正坐到一起时,交谈的氛围居然还不错。
儘管老法官天性严肃,又带了点儿职业病,话语不多,但顾晏看得出来,自己这位外祖父心情很不错,听燕绥之说话的时候甚至是放鬆而愉悦的。
对此顾晏毫不意外,毕竟……那是燕绥之。
只是在聊天的后程,老法官还是提了一句:“我已经退休了,又都在家裏,就不要用那么正式的称呼了,总让人觉得在开庭审。”
燕绥之转着手裏的杯子,似乎是故意的:“那怎么称呼比较合适呢……老先生?”
顾晏低头捏了一下鼻樑。
某位院长混账起来,上至老人下至孩子,就没有他不敢逗的。
老法官默默喝了一口茶,对“老先生”这称呼也发表了看法:“像学院来家访。”
燕绥之慢条斯理地喝了点温水:“那……外祖父?”
老法官一脸严肃地呛了一口茶。
燕绥之笑起来,赶忙伸手拍了拍老法官的背。
老法官缓过气来说:“嗯……就这个吧。”
?
燕绥之和顾晏陪外祖父用了午饭,又小憩了一会儿,开车去了趟十三区。
赫兰星十三区的南郊有一大片静谧的松林,背靠一片绵延的缓坡,环抱着一汪湖。
那是杜鬆墓园。
燕绥之的父母就安息在那裏。
他们把车停在墓园外的林荫停车坪上,带着一束粉玫瑰,穿过长长的臺阶,走到两座并列的墓碑前。
走到面前,顾晏才发现这两座墓碑其实是相连的。墓碑之上,那对俊美的夫妻弯着跟燕绥之极像的眼睛,温柔又无声地笑着。
燕绥之抱着那束粉玫瑰,眸光低垂,同样温和又无声地看着那两位。
很久之前,顾晏就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在他的设想裏,燕绥之会在这裏停留很久,有很多、很多话对这两位说。
毕竟这段时间裏发生的事情,随便挑一段,都可以说上一整天。
可燕绥之没有。
他只是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说:“今年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一直没能抽出空过来……想我了么?”
墓园静谧无声,只风吹着鬆枝沙沙轻摇。
燕绥之笑了一下:“算了,这么肉麻的话不适合我。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带一个人来让你们见一见。他叫顾晏,也许你们听我提过?那个总被我气跑又一声不吭回来写报告的学生。不过那是很多年前了,现在他是我的爱人。”
“想不起来也没关係,现在记住就行……以后再来看你们,应该就都是两个人了。”
“……对了,前阵子我去了一趟医院。基因上的那点儿毛病已经彻底好了,不用再担心。”
他一手插着西裤口袋,一手轻轻把墓碑上掉落的鬆枝扫开。
这一年裏所有的惊心动魄和生死挣扎,就这么被他略过了。
“前天法旺那边有音乐剧的巡演,就是以前你们骗我去看的那场。我跟顾晏又去看了,臺上的人不知道换没换,灯光打得太重,看不清脸。我看了不到一半,还是睡着了。不过这次醒得比较早,看到结尾了。感觉还是那一套,皆大欢喜,有点俗。不过……勉强可以理解你们为什么喜欢。”
“现在想起来,好像只记得那么一句’终有一聚’。”
“……那就终有一聚吧。”
燕绥之的手指在墓碑上轻轻点了两下,像是随意而又亲昵的招呼,“我们先走了,你们先睡着。”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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