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偻着背,小心翼翼解下身上的蓑衣, 仔细拍了拍身上的雪这才下了台阶。
只是他刚走一步, 便立刻停了下来,下意识抬眸朝着葡萄架的位置看去。
一道影子笔直地坐在已经坏了大半的葡萄藤下,身形纤细修长, 昏暗夜色中隐约能看到一双透亮的浅色眸子。
“三娘。”台阶上的人传来一声惊讶的声音,“不是说今日是任婶生辰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椅子上的人身形微动, 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台阶上的人。
——若是寻常, 他一定会朝着她走过来。
——看着她,毫无顾忌地走过来。
沐钰儿看着那张被夜色笼罩的衰老脸颊, 只觉得浑身冰冷, 落在脸上的雪晃得她心口发寒。
“三娘。”台阶上的张叔往下走了几步,却没有继续上前, 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处, 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声音是说不出的安静而温柔,“下雪了,去屋内避一避吧。”
“我下午……”沐钰儿身形微动, 却又没有起身, 只听到衣袖擦过石桌的声音, 整个人蓦地升出几丝疲惫,“去大盘街上所有买泡馍的店询问店家,昨日有没有一个穿着灰衣服,腿脚不便的中年人在午时到申时来这里吃饭。”
台阶下的人身形微动,却只是停在原处,眸光沉默。
沐钰儿声音微顿,很快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们都说没看到,我又想着也许是这一带的泡馍不好吃,你其实也挑嘴得很,我就又去了隔壁两条街问,我甚至还拿出了你的画像,却一直没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她在这一片走了好久,从艳阳高照走到天色渐淡,走到双腿发软,到最后只能茫然地站在大街正中,感受到拥挤的人群在身边走过,却又觉得莫名的空空荡荡。
张叔安静地站着,细雪落在他消瘦的肩上,铺上一层单薄的薄雪,随手可掸,却也冰冷刺骨。
“然后我又去问瑾微,我想把昨日的事情一点点理清楚,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事情,也许,也许你只是用你吃饭的事情去做了你自己的事情,你不与我说,我可以不问的。”她声音微微急促,就像喘不上气来的人,在寻找最后的空气。
沐钰儿抬眸,一双浅色的眸光似有水光闪动,可细看去,又好似是地面上的初雪微光照得人眸光晃动。
“他说你让他去找了葛生,你说明日要做红糖包,可,今日我不在家吃饭,你从来不会做馒头。”沐钰儿的声音就像从黑夜的缝隙中艰难挤了出来,“一直如此,整整二十年。”
沐钰儿爱吃甜食,爱吃馒头,每顿饭都想吃,张叔却不爱吃,但每次只有她回家的时候,他就会特意去做馒头,去做那些糕点。
所以他撒谎了。
沐钰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唐家大门,整个人恍恍惚惚,有一瞬间她心底涌现出一种焦躁。
——不查了,不查了。
可心底还有一种声音,在悄悄告诉她。
——查了,先查清才有办法。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迟迟不肯接受。
“我又去那个道观去找葛生,葛生却不见了,那个道士说葛生昨日午时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我又去了修业坊的暗哨,你昨日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回来。”
“最后我重新走了一遍从这里走到姜家的路,用了你走路的速度,半个时辰加一炷香。”
“只是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靠近梁王的,甚至把他约到偏远的院子里。”
院中有着短暂的沉默,两人一站一坐,各自沉默着。
“别说了。”许久之后,张叔低声说道,“是查到我了,是吗?”
沐钰儿看着他,放在石桌上的手缓缓收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低声说道,“你怎么会和梁王有仇呢。”
“是拖累你了吗?”张叔不安说道,“三娘是因为我收到牵连了吗?”
他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三娘不要生气了。”
沐钰儿盯着他低垂的脖颈,身形越发佝偻,缓缓闭上眼。
“你为什么杀姜则行。”她喃喃自语。
“葛生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告诉我啊。”
她声音微微哽咽,痛苦质问道:“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张叔听着她的声音,心中惊动,慌忙上前:“都是张叔不好,三娘不要哭了。”
沐钰儿双眼通红,盯着面前慌乱的人,却又只是沉默地看着。
“是我动的手,是我让你为难了,你只要把我交出去,别人都会说你大义灭亲,不会怪你的。”张叔伸手,轻轻拂过沐钰儿头顶的积雪,温柔说道,“三娘不要哭了。”
沐钰儿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落在脸上的雪冻得她心底发寒,她只能紧紧抓着张叔的手,越抓越紧,到最后只是反复质问道:“为什么,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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