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言打量着陷入黑暗中的阁楼,阁楼坐北朝南,两层楼高,单檐歇山顶,五铺双抄的柱头斗拱,各种幽度极深的斗欹部,拱瓣棱角显明,构成极平缓的厦坡了过去,整个阁楼显得华贵熊浑,心中微动,便冷不丁说道:“这应该是某个贵人藏娇的地方。”
沐钰儿一惊,蓦地转身,却猝不及防看到唐不言微微翘起的唇珠,带着微微的红,是冰白脸上唯一的亮色,不由当场愣在原处。
唐不言也没想到沐钰儿动静这么大,也猛地吓了一跳。
小猫儿浅色的琥珀眼珠倏地睁大的,瞳仁边缘好似猫儿一般晕开,其中是遮掩不住的错愕。
淡淡的酒曲苦味在夜风中带着微醺的醉意,与此同时,空气中是经久不散的药味,带着一点常人难近的苦涩。
唐不言黑色的瞳仁好似流霜月色,皎皎无纤,完完全全倒映出面前之人小小的身影。
“沐钰儿。”他喉骨微动,苍白的唇在夜色中微启。
他似乎靠近了一些,却又好似那声音只是被风送近了而已。
唐不言的声音好似一把毛刷直接从后脑勺到后脖颈,惊得她后背汗毛直立,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一下,直接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与此同时,那一瞬间的奇怪气氛被穿堂而过的夜风席卷带走了。
“哈哈。”沐钰儿一屁股坐在假山石头上,尴尬笑着,摸了摸后脖颈,无辜问道,“少卿干嘛叫我名字。”
唐不言嘴角微微抿起,站直身子,眉眼低垂:“情急之下,还请司直见谅。”
“上一次喊我全名的是我师父,追着我打了三棍子。”沐钰儿伸出三根手指,小声强调着,“不要这么喊我,怪害怕的。”
唐不言见她装傻充愣的样子,便也跟着转移话题:“这间院子并非正常人居住的正房厢房的布局,只有院子和阁楼,许多在外面养着外室美妾的人都是如此布置,若是有人想来闹事,看到这样的建筑,也会思量片刻,算是免了不必要的风波。”
“原来如此。”沐钰儿摸了摸下巴,歪头问道,“少卿知道的还挺清楚。”
唐不言睨了她一眼:“司直还进不进去。”
“进进进。”沐钰儿嘟囔着,顺着漆黑的游廊小心翼翼探过去。
这个小院都被夜色笼罩着,这个院子安静地连灯火都没有,隐隐能听到隔壁那条阳春街锣鼓琵琶,缠绵悱恻的唱戏声。
“这里没人,一点呼吸声都没有。”沐钰儿趴在一侧,耳朵动了动,小声说道,“奇怪,怎么就好像大门口有人。”
只见大门口的一个角屋中,有一豆烛火在幽幽发着光,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影在窗边静立。
“去里面还是去那个角屋?”唐不言问。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去角屋看看,那个人怎么不会动啊。”
她带着唐不言直接踩了一下屋檐,几个起落,便来到二楼顶部,最后宛若一直展翅的夜枭,借着树梢的劲道,直接飞到角屋屋顶。
沐钰儿把唐不言放在一侧的树后,对着他打了个眼色,然后悄无声息走到窗边,悄悄探脑袋下去。
那影子无知无觉,依旧安静地站着,似乎在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沐钰儿靠得越进,却越发觉得奇怪。
——没有呼吸声。
这个人就像一具尸体一样站着。
沐钰儿猫在阴影处不动了,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多年在刀尖上舔血,对那种莫名的却步很是信任,便下意识准备离开,变故就在这个时候骤然产生。
一直安静站在阴影处的唐不言突然察觉到一道影子落在自己脚尖,眼皮子下意识一跳,瞬间出了阴影,与此同时,后背发凉,一道略带刺痛的锋芒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随后重重砍在树后。
“少卿!”沐钰儿如鹤般掠了过来,在下一刀出现瞬间,直接带着他飞上屋顶。
有一人身影被夜色笼罩着,他身形极高,似乎比奴儿还要再高再壮一点,手中拎着一把带血的,血迹斑驳的斧头,谁也不知道他何时来到唐不言身后的。
那人躲在黑暗中并未动弹,可那双墨绿色的眼珠却在夜色中准确看向屋顶上的人。
“出去!”他出声,声音僵硬不自然,就像从腹腔中发出一般。
沐钰儿紧盯着面前之人:“你是谁?”
“出去!”那人只是这般说话。
“这里是谁的府邸。”
“出去!”那人的声音奇怪极了,连着三声‘出去’,语气音调皆无任何变化。
沐钰儿心中微动,手中长刀倏地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那人而去,动作之快,似山中惊雷,海中浪涛,刀锋闪烁间,便已逼近那人。
雪亮的刀背面上骤然出现那人的半张面孔。
漆黑上半张面容,凌乱古怪的线条,依旧……一双流血的空洞瞳仁。
沐钰儿心中微惊,脚步却不停,雷腾暴冲,雪光纳月,瞬间朝着那人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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