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坐下, 马车便迅速急冲进去,沐钰儿触不及防歪了一下, 一只手稳稳扶着她的胳膊。
沐钰儿索性和他坐在一侧,凑过去小声说道:“刚才春儿女官说是公主殿下有请, 是不是说明陛下不能……”
唐不言修长玉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
沐钰儿剩下的话便系数咽了进去, 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
“我,我听说陛下迁都洛阳就是为了当年一些旧事, 是真的吗?”她凑过来, 用更低的声音问道。
唐不言看着垂落在自己面前的红发带, 摇了摇头,直接说道:“不是。”
沐钰儿侧首去看他,一双琉璃大眼睛扑闪着。
“长安交通不便, 人也太多了。”唐不言把那根发带用两根手指夹起, 慢条斯理放回她后背。
绣着银丝边的文竹宽袖猝不及防擦过耳畔, 带来若有若无的药香。
沐钰儿眨了眨眼,还未仔细闻出味道,那手指便收了回去。
“洛阳与长安相比,好太多了。”唐不言说。
沐钰儿很快就被他牵回神思,冷不丁说道:“是你觉得还是唐家觉得?”
唐不言抬眸看她。
沐钰儿眨巴眼,却又没有退让,显然也想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长安位于关内道,当初高祖推翻前朝时,背靠陇西贵族、联合山东五姓七阀、又和江南士族达成默契,这才能在一众枭雄中杀出重围,最后在长安立国,这个天下自此改朝换代。
当今陛下以一介女子之身,自后宫走向前朝,自太宗朝蛰伏,在高宗朝崭露头角,后一步步披荆斩棘,走上高位,其中最深的荆棘就是以陇西氏族为主的世家阻碍,好巧不巧,唐家正是其中一个。
“司直如今倒是……”唐不言眼波微动,似月照流霜,皎皎无纤,把面前之人清晰地纳入眼底,“追根溯源,知知甚深。”
沐钰儿皮笑肉不笑,紧盯着他的瞳仁:“只是想试探一下,少卿对此事的态度。”
唐不言眉间微微扬起:“司直为何这样说?”
“坊间传闻陛下在高宗朝能荣登后位,多亏了王萧两人的消香玉陨,而陛下能问鼎千秋,后位是靠近这个权利中心的第一步,我是觉得此事没有关系,但若是迁怒起来,也不是说不通的。”沐钰儿慢吞吞说着,随后话锋一转,“而且王氏可曾是你们陇西贵族的领头羊。”
唐不言明白她的意思:“司直是觉得我们会为王氏报仇?”
沐钰儿点头。
“王氏成就是倚靠一次次联姻才有当时的地位。”唐不言垂眸,盯着抓着自己的袖子的手指。
手指圆润小巧,红润可爱。
“唐家是靠后辈子孙读书出仕。”他话锋一顿,带着淡淡的讥讽,“两者如何相比。”
沐钰儿仔细听着,随后琢磨出这话的意思。
若是王家的成就是镜花水月,靠的是牺牲所有孩子的幸福,靠着旧家荣光,但早已尾大不掉,所以陛下的一次迁都,就足以让他们支离破碎,那唐家就是足履实地,靠的是实打实的荣耀和功绩,陛下的迁都对他们而言称不上毁灭。
“所以你们关系不好啊?”沐钰儿皱眉,“我听说你们都已互娶对方的高门大姓子为荣,就连太宗时的极为宰相都曾如此,你怎么有这么离经叛道的想法。”
唐不言沉默,看着那因为不解微微蹙起的眉间,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唐家并不联姻。”
沐钰儿眨眼:“可唐夫人不是太原程氏的嘛?”
太原程氏乃是数一数二的大姓。
“阿耶和阿娘,年幼时便已相识。”唐不言被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听着她一脸无辜地说起那些婚姻嫁娶之事,蓦地生出一丝狼狈,把人推开,耳朵微微泛红,板着脸说道,“子不言父母之事。”
沐钰儿哦了一声:“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唐不言咳嗽一声。
“那你们唐家对陛下是如何……”
唐不言看着坚持不懈凑过来试探的人,心中叹气,不得不再一次伸手点了点她的手背。
“司直只需知道……”唐不言淡淡说道,“唐家对大周拳拳之心,对百姓深之爱之。”
沐钰儿盯着他的侧脸看,随后坐会身子,一本正经说道:“如今和少卿共事,怎么也要上下同步,免得自己给自己绊了脚,没事打听一下少卿的喜好也是很重要的,少卿说对不对。”
小猫儿明明越了界,现在却颇为无辜的看着他,说着冠名堂皇的话,实在是有些可气,却偏又令人生不出火气来。
唐不言叹气,微微撇头,不再理她。
沐钰儿摸了摸鼻子,先一步服软:“那少卿以后问我的事情,我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不言能感受到小猫儿不安分坐着,甚至压了自己的袖子。
——吉祥也这么好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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