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宗走出纱帐,站在屏风前穿衣,是件黑色的常袍。
似乎察觉了她的注视,陈敬宗再次来到床边,俯身亲她。
华阳就想到了上辈子的那个晚上。
也是这般黑漆漆的,他要出征了,隔着一层纱帐,冷淡疏离地与她道别:“你自保重,我走了。”
那时他是不是也想坐在她床边,也想亲一亲她,听她说点什么?
华阳抱住他的脖子。
陈敬宗顿了顿,随即笑出来:“真的没有任何危险,除非突然冒出一个女妖精,非要拐走我。”
华阳:“管你遇到谁,你敢不回来,我就敢学姑母。”
陈敬宗笑容一僵,低头咬她耳垂:“这辈子你都不用做那种梦。”
一刻钟后,陈敬宗一身黑衣,大步跨入雨中。
这样的天气,长公主府依然戒备森严,只是陈敬宗要从里面出去,他又知晓各处侍卫安排,很快就寻到机会,迅速消失在茫茫雨夜。
孙福是京城人,住在城西这边。
他父母早逝,被隔壁的叔父婶母养大,凭借高大健壮的身板入选了金吾前卫,也娶了一个颇有姿色的媳妇许氏。
这样的儿郎,在前后几条街里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孙福与许氏也的确过了几年甜蜜恩爱的好日子。
只是,当孙福双目失明、容貌半损地被人抬回来,一家人的生活便蒙上了一层阴霾。
许氏越来越不待见沦为废人的丈夫,两个年幼的儿子也畏惧经常发脾气的父亲。
孙福虽然有家人,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他喜欢一个人闷在房间,无论左右街坊还是金吾前卫的兄弟们来探望他,包括指挥使戚瑾亲自过来,孙福也都如行尸走肉一般。
孙家有三间上房,两间厢房。
两个儿子跟婆子住在东厢房,许氏与他分房睡了,住在西屋,留孙福自己睡东屋。
雨很大,夜幕降临,儿子们与婆子都睡下后,外面仿佛只剩雨声。
孙福看不见,耳朵却更加敏锐,他听到有人翻墙跳了过来,听见那人悄悄推开堂屋的门,悄悄地去了西屋。
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曾经当做亲弟弟的堂弟。
孙福发出一声嗤笑。
等堂弟走了,孙福依然清醒,过了不知多久,他又听到一道难以察觉的翻墙声,从后门那边来的。
孙福仍然无动于衷,没多久,他忽然睡着了。
直到鼻端突然传来一道异常刺鼻的气味,孙福才悠悠醒来,双目失明,所见仍然只有黑暗。
有人按住他的肩膀:“别动,我与你说几句话。”
孙福平平静静的:“你是谁?”
“一个曾经与你在五朵山一起杀敌的同袍。”
孙福沉默片刻,确定道:“你不是金吾前卫的。”
“确实不是,可我也有很多兄弟死在了朝廷大捷之前,我怀疑金吾前卫有叛徒,一日无法求证,我一日无法安眠,我那些冤死的弟兄的英魂,也一日无法离开五朵山。”
孙福布满疤痕的脸庞微微抽搐,眼角也滚下泪来。
不光那些冤死的兄弟,他这个活下来的人同样无法安眠,他很冤,明明不必变得如此,他也恨,恨那个道貌岸然的人。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能为你报仇。”
孙福又哭又笑:“你凭什么报仇?事情都过去了,无凭无证,光靠我一张嘴,没有人会信。”
“不是只有你,景王叛军那边还有人活着,还有人知道金吾前卫有人通敌,只要你们的口供对上,便能治他的罪。”
孙福:“那人在哪?”
“为了你的安危,现在还不能说,可我既然找上你,便能证明我要揪出叛徒的决心。”
孙福再度沉默。
旁边的人道:“我可以用金银笼络你,也可以用杀了那对儿奸夫淫妇为报酬笼络你,可我不屑,我相信,你更想听我承诺,我能为金吾前卫那五千多冤死的兄弟平冤昭雪。”
热泪再次涌出孙福的眼眶,他是看不见了,可他记得身边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兄弟们,记得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明明马上就要赢了,马上就可以回京领赏了,马上就可以与家人团聚了,却再也回不去!
一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肩膀,帮忙平复他无法自抑的抽搐。
对方扶起他,帮他擦掉脸上耳畔的泪,包括湿漉漉的耳窝。
孙福目光空洞地转过去,缓缓开口:“大战前一日,我很激动,根本睡不着,指挥使说他要守夜,我就想着,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去换指挥使,让他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我悄悄地走过去,正好看到指挥使从树上下来,没等我露面,指挥使迅速走了。”
“山里随时可能遇见叛军,我担心指挥使遇到危险,远远地跟了上去。没多久,我又看到一道黑影,那天有些月光,我认出对方是咱们的斥候,可斥候为何鬼鬼祟祟地跟着指挥使?我不明白,继续跟着,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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