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仙见不惯玉漏狗仗人势的态度,又嫌络娴软,便在侧面椅上坐下搭腔:“到底是你们老太太叫你来看,还是你自己想着来落井下石?”玉漏笑道:“凤大奶奶说话还是这样直。”“没办法,我这人性子就是直,一向学不会你们那一套。何况对着你,更不必讲客气了,老熟人了嚜,你什么样子我没看见过?就是当初你哈巴狗一样伺候人的样子我都还忘不了,有时候在外头听见人家说池家三奶奶的话,我还觉得恍惚,什么三奶奶不三奶奶的,不就是穷酸丫头嚜,还是我们使用过丢下不要了的人。”这话实在难听,人家纵有这些话,都是背后议论,玉漏听不见也就罢了。只俪仙这人,还是什么都敢说,不怕得罪人,想当初她连池镜也懒得招待,这也算她的本事。玉漏怄得没话说,又不好和她理论,越理论她越要把从前的事翻腾出来,没得更细枝末节的事传出去,又招人笑话。只不理她,转头和络娴笑道:“老太太一心盼着二奶奶赶紧好起来呢。”因见她吃了瘪,络娴高兴起来,眼里忽然笑出一抹精神,“那你回头告诉老太太,等我好了去给她老人家磕头。”玉漏趁势要告辞,谁知俪仙又扬起调门说:“忙着走什么?大家好些时不见,就不肯叙叙旧?都说人走茶凉,你这碗茶凉得也太快了些,见着我,也不问问我们大爷?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呐。”玉漏更不能接她这话茬,只回头笑道:“你们姑嫂间有的是私房话说,我杵在这里,反倒耽误了你们,我就不叨扰了。”说着走出去,到外厅又气不过,复掉回卧房,站在那门帘子底下笑,“瞧我,差点给忘了,老太太还使我过来传句话,体谅二奶奶精神头不足,往后这院里的事就交媛姐代管了,二奶奶且安心将养身子。”不待络娴变脸色,就丢下帘子走了,到廊庑底下,故意扯开嗓子问:“媛二奶奶在不在家呢?”络娴一听“媛二奶奶”这称呼,险些怄死了,当着俪仙便哭出来。俪仙心里冷笑,讨小这事,局外人无不是心胸宽广,轮到自家头上 ,又是两样,当初还伙同玉漏来气她,如今也算风水轮流转了。不过到底是自己人,仍走回床前安慰,“不是我说姑娘,光哭管什么用?你听她才刚那话,可见往后你这里就要给那媛姐做主了,你还不赶紧好起来,不蒸馒头争口气,难道二爷去了,你也不活了不成?你大哥就是担心你这个,叫我常过来劝劝你。打起精神来,啊,不论二爷在不在,这家私都应当有你的一份。”络娴心头不免要强,一股脑端起旁边的药,三四口便吃尽了。这里强,外头也强,媛姐忙请玉漏进屋里坐,玉漏偏不进去坐,就坐在她门前那吴王靠上,难得说话不是素日那轻言细语的动静,掷地有声的,一字一句叩到正屋窗户上去,“管事的高妈妈呢?叫她去,将这院里不论丫头婆子都给我召集到院中来,老太太有话吩咐。”丫头听见是老太太有话吩咐,不敢逞强,忙去告诉高妈妈,不一时便将十七八个仆妇都召集来院中站着。
玉漏立起身来,面向廊外,睃这些人一眼,道:“老太太有话,二奶奶身上不好,管束不及你们,以后这院里大小事宜就听媛二奶奶的吩咐。”又向媛姐道:“你先在旁瞧着我,往后就会管了。”一面说,一面问起那些人,“前日听见这院里有人打架,动手的人都有谁,自己站出来,还可轻罚,自己不站出来,等我问出来的,可就是重罚了。横竖你们也是恨我,我也不必要留什么情面,说得出就做得到。”窸窸窣窣站出来四个丫头,玉漏望着她们笑了笑,“好,还算老实。我也不问你们为什么打架,反正都有缘故,谁说起来都有理。可你们只想着自己的道理,就忘了府里的规矩不成?二奶奶的身子不好,只怕就是给你们怄的,若不处置,岂不乱套了?你们四个喜欢打,就让你们打个痛快,来,对着站,每人打对面十个嘴巴,打痛快了,打得彼此心里都没了气才好。”听见那耳刮子“啪啪”地扇起来,络娴恨得揪被子,“她这是耍威风给我看呢!”俪仙在旁抱着胳膊道:“可不是?倒没瞧出来她这样厉害。你还不勤好起来,也去巴结巴结你们老太太。”“巴结老太太有什么用,从前也不是没巴结过。本来就瞧不上咱们家——”还是老话,凤家到底是落魄了,凤太太又死了,更没了支撑,如今单靠凤翔一人做个县令,其实说起来比她们连家做县丞的也风光不到哪里去,并且人家的县丞是在南京做,凤翔的县令是在江阴,地方上也有优劣。好在凤家是有根基的,银钱田地还有些。络娴闷着头想,不如支持她二哥也捐个官做,到底多一分力量,老太太不得不另眼相待些。不过这话不好对俪仙讲,便说:“你回去也叫二嫂来看看我,她好些时没来了。”俪仙嗤道:“人家现在管着家,哪里得空。”络娴没说什么,又睡下去,耳边还是玉漏训斥人的声音。玉漏在这里耍了威风,回去也不见得几多高兴,因为终究是没报复到俪仙身上。转来转去,碰见的人里,还就是拿俪仙没办法,真是她的克星!赶上池镜家来,见她闷着气坐在那暖阁里,便偷问翡儿,“你奶奶这是怎么了?”翡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去二奶奶那里一趟回来,就有些生气,问她她只说没什么。”那些难听的话玉漏自然不肯对别人说,倒是池镜进来问她,还可以对他说说,反正前尘往事,彼此是知根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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