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元恍神了很久,直到左陶都觉出不对,眼里带上一丝迷惑,不住地打量着他。方元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干涩,他明知故问道:“这是你的先祖?”左陶微微颔首。方元便又因之沉默了一会儿,周身空气都凝滞了一般。“他……叫什么名字?”“先祖名左涯。”左陶语带崇敬,然后,他难得地主动发问,“你有何事?”方元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满脑子都是沈雁那天说过的话。沈雁说他与左陶的先人有旧,还说左氏一脉的力量独特,因此他若呆在左陶身边,就可以温养神魂不受损耗。那时方元并未觉得不对,只当是机缘巧合,沈雁恰好遇到了有着这等能力的左氏一脉,所以与之相交。可他站在左涯的画像前,再回想起这件事,忽觉异样。方元有种毫无来由的笃定,他觉得,这事的因果是反过来的,一定是因为沈雁,左氏血脉力量才会有了温养神魂的功效。这么一想,一阵无能为力的渺小感受,漫上心间。还有不知来由的几分酸涩。左涯。明明是一个陌生的寻常名字,却像尖刺一样扎进了方元心里。左涯与沈雁,是什么关系?会不会,同他与沈雁的关系一样?他仅知道沈雁活了万余岁,却不曾想过,自己是不是第一个,以这种方式与沈雁相识的人。因为人总是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独特的。自身的命途独一无二,因而遇着的人,结下的感情,皆是独一份,与他人绝无相似。可今日方元见了左涯,哪怕只是一副画像,也令他心神不宁,几乎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他像是一个左涯的复制品。还是幼年未长成版的。所以沈雁会在危难之时出手助他,并且愿意一路伴着他,究竟是因为方元这个人,还是因为别的?方元不敢再想下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从喉间艰难地挤出,落进叫人窒息的空气。“沈雁对左氏一脉……很重要吗?”这次左陶答得很干脆,毫不犹豫,话语坚定:“有再造之恩。”再造之恩。沈雁于他而言,不正是有着再造之恩吗?陡然间,方元不知所措起来。他强压下了心中焦灼的思虑,对左陶道:“今日多谢你了,我还有些事,先行告辞。”说完方元最后凝视了画幅上的左涯一眼,不等左陶有所反应,匆匆转身离开,脚步仓促,像是逃离一般。方元走得太急,满心装着沈雁和左陶的事,把一同前来的萧采儿都给忘了,在门口小童惊讶的目光里,快步离开了忽然令他不愿再多呆一秒的左府。左陶怔在原地,他完全不知道方元心里那些暗潮涌动,这会儿还有些茫然。他尚还年幼,眼光不够毒辣,又不是当事人,所以并未看出方元与自家先祖的那些关联,只觉得方元是被先祖的惊人气势给震到了。这么一想,左陶心里还生出了扳回一城的感觉,有些淡淡的欣喜。武技训练和武炼塔,接连两次,左陶都败在方元手里,要说没有点挫败感,那是假的。看着风头无二的同龄人方元,到了自家先祖面前,照样要吃瘪,左陶难免有点抑制不住的骄傲。他朝画上的左涯认真行了礼,默念着今日冒失叨扰,还望先祖宽恕,同时汇报了一下自己这两天的武道修行进展,表了表必将继续努力的决心。他的话语不算流畅,胜在每一个字里都蕴着显而易见的诚恳。左陶对着真人不爱言语,但是对着无波无澜的先祖画像,还挺愿意说话的。他例行对着先祖说完了话,又行一礼,准备返身离开的时候,昏暗的祠堂里,却传来一道声音。“左陶,刚才那小子,可是你说过的与沈姓前辈同行之人?”这声音传自祠堂内侧的重重帷幔深处,声音平淡,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上位者之势。当然,比起画像上气势宛如实质的左涯,还是差得远了。这乃是左氏族内一位地位极高的长辈,之前左陶向家族中汇报与沈雁相识一事,族中大喜,他因此获得了一份堪称绝顶机缘的奖励——正是这位长辈,亲自出手,为他动用了家族至高秘法,激发血脉,大幅提升了他血脉力量的浓度。看来他之前就呆在祠堂里,由于修为高深莫测,所以左陶和方元都没有发现第三人的存在。左陶恭敬道:“是他,名唤方元。”那人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如何看他?”
左陶的面瘫娃娃脸上掠过一丝讶然,今日怎么大家说话都怪怪的?他想了想,郑重答道:“劲敌。”听他这么说,那人却笑了。笑声里颇多追忆往事的感慨,亦有着隐隐的怅然。笑音停歇之后,他才道:“方元不是敌,只能是友。”左陶惊讶地望向帷幔后深重的暗色。“你勤奋有加,可惜潜质一般,即使用了先祖留下的秘法,凝丹境也是到了顶。”听闻此言,左陶双拳不由紧握了起来,目中露出些许不甘。对左氏族人而言,凝丹境可谓是最熟悉的一个武道境界了。万年以前,先祖左涯的妻子舒琼,正是受潜质所限,困在了凝丹境,最终耗尽了两百年的寿元,死在了左涯怀中。所以凝丹境一词,落在左氏族人耳中,往往有种沉痛哀郁的意味。而这位长辈在族中威望极高,所说出的话,句句掷地有声,他说左陶只能升到凝丹境,左陶全无怀疑。左陶定了定神,道:“我……”暗处那人却接过了他的话:“你若与方元为敌,那凝丹境,恐怕就是你的尽头了,而且说不定,你都活不到那一天。”这话说得很重,左陶不明所以,瞪大了眼睛。“可是,你若能得他真心以待……”他话锋一转,扬声道,“你不仅有可能突破凝丹境,还将见到全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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