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像狼群闯入了犊栏。它们撕裂着他,因此,他觉得无形中他一定像小旗那样鲜血直流。小旗已死了。它永远不会再向他跑来了。他用这样的话来折磨他自己。“小旗死了。”这句话就像仙鹤草熬的汁一般苦。但这尚未刺到他痛苦的最深处。他又大声说道:“爸也背叛了我。”这是比贝尼被毒蛇咬死更为恐怖的事。他用指关节擦着前额。死是忍受得住的。草翅膀死了,他能够忍受。倘若小旗之死是由于熊、狼或豹溜进来把它咬死,虽然他也会感到巨大的悲伤,但是他一定也能忍受。他可以向他爸爸倾诉,他爸爸就会安慰他。但是失去了贝尼,哪儿也找不到安慰了。整个大地在他脚下崩溃,他的痛苦和忧愁交相掺杂,融为一体了。太阳沉没在树梢后面。他放弃了在天黑前呼喊任何船只的希望。他采集来苔藓,在那株树下紧靠树根替自己打了个地铺。一只麻鸼在溪流对岸的沼泽中沙哑地啼叫。日头一落,蛙儿开始咯咯地歌唱。在家时,他经常喜欢聆听从凹穴那儿飘来的这种音乐。但现在它们发出的却是哀鸣。他不愿听这声音。它们似乎也很悲痛。几千只蛙在一种无穷无尽、忍受不住的哀愁中鸣叫。一只林鸭叫了起来,它的叫声也是悲哀的。湖面呈现一片玫瑰色,但岸上却已暮色苍茫。在家里已是用晚餐的时候了。不管他如何晕眩,他现在想到食物。他的胃开始作痛,仿佛里面不是没有东西,而是吃得太多。他想起渔夫的烙饼和熟肉的味道,那香味使得他馋涎欲滴。他吃了几根草,就像野兽撕裂鲜肉那样,用牙撕着那草节。忽然,他好像看见动物们蹑手蹑脚地爬到了小旗的尸体旁边。他把吃下去的草都呕了出来。水面和湖岸上暮色苍茫。一只猫头鹰在他附近的密林中啼叫。他战栗起来。晚风吹动,寒气逼人。他听到一阵沙沙声,也许是落叶在随风旋转,也许是一只小动物跑过。但他不害怕。他觉得即使是一只熊或者豹跑过,他也能去碰它和抚摩它,而它一定也会懂得他的哀愁。然而他周围的夜声,仍旧使他毛骨悚然。能有一堆篝火就好了。贝尼甚至能像印第安人一样,不用火石就能生起一堆火来,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能学会这本事。要是贝尼在这儿,就会有明亮的篝火,就会有温暖、食物和安慰。他不怕了,他只感到孤独。他拉起苔藓盖在身上,一直哭到睡去。朝阳唤醒了他。红翼乌鸫在芦苇中啁啾啼啭。他站起来,扯去头发和衣服上一缕缕长长的苔藓。他觉得又软弱又晕眩。经过休息,他现在觉得更饿了。食欲在折磨他。饥饿的痉挛就像灼热的小刀划过他的胃壁。他想逆流而上,划回到南莉;琴雷特家去,请她给他一些东西吃。可是她一定会盘问他。她一定会问他为什么独自来这儿,那就无话可答了。除非说他爸爸背叛了他,小旗被害死了。最好还是按照预定计划,继续向前去吧。一阵新的孤独感冲击着他。他失去了小旗,而且也失去了他爸爸。他最后看到的那个痛苦地跪倒在厨房过道里,呼唤别人扶他站起来的弱小男子,现在已是陌路人了。他推出小船,拿起桨,向那浩森的水面划去。他划出湖湾,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似乎他是一个漂泊天涯的孤儿,正被带入那虚无缥缈的幻境。他向那汽船驶过的地方划去。人生的忧患已被抛到身后,而希望就在前面。他渐渐地离开了他身后那溪口,觉得风也变得清新了。那爽朗的春风正从它的陆上隐蔽处吹拂过来。他不顾饥肠如焚,拚命划桨。风吹得小船团团转,使他难以稳住船头。浪也越来越大。它们那轻柔的拍溅声已变成一种嘶嘶声。它们开始涌过小船的船头。当小船倾斜时,浪就泼进船里。船摇晃着,颠簸着。船底已积了一寸水。湖面上连一条船也看不见。他回头一望,溪岸惊人地向后退去。他前方广阔的水面,似乎无穷无尽地向前伸展。他惊慌地调转船头,发狂似地向岸边划去。总之,回去逆着溪流而上,到南莉;琴雷特那儿求援,是最好的办法了。即使从她那儿步行到葛茨堡,由那儿再走,也要安全得多。身后吹来的风推送着他,他觉得他能感觉到那大河滚滚北去的激流。他向一个港汊划去,那一定是咸水溪的出口。可是当他划到那里,却发现只是个死港汊,向里连着一大片沼泽。咸水溪的出口却没处寻找。他因为使劲和恐惧而哆嗦起来。但他告诉自己,他没有迷失方向。因为大河向北流出乔治湖,直到杰克逊维尔出海,他只要顺着流水划就行了。可是这河是那样的宽,而岸线又是那样的混乱他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才靠近那柏树丛生的陆地,沿着那无穷无尽的曲线和汉湾,开始慢慢向北划去。饥肠的灼烧感,变成了剧烈的疼痛。他开始狂热地幻想着巴克斯特家惯常的餐桌。他看见热气腾腾煎成棕色的火腿片,正在往下淌油。他还闻到了那香喷喷的味道。他看见了黄褐色的烙饼和烤得焦黄的玉米面包,以及那一大碗一大碗浮着威肉丁的扁豆汤。他闻到的炸松鼠香味是如此真切,以至馋得他口水直流。他又尝着屈列克赛那热乎乎的,带着泡沫的奶汁。他饿得简直能和狗去争夺它们盛着凉粥和肉汁的盘子了。那么,这就是饥饿。这就是他妈说“我们都要饿死”的含义。当时他还笑她,因为他以为他懂得饥饿,而那也是模模糊糊非常愉快的。他现在才知道,这仅仅是与食欲无关的另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是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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