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呀,小鹿裘弟在一场曲折的噩梦中扭动身子。他和他爸爸在一起,在同一窝响尾蛇作战。它们爬过他的脚,拖着尾巴上的响环,发出轻轻的格格响声。忽然一窝蛇化作一条巨蛇,逼近了他,在和他脸一样高的地方向他一口咬来。他想尖叫却喊不出声音。他找他的爸爸。只见他躺在那巨大的响尾蛇下面,圆睁两眼,望着那漆黑的天空。他爸爸的身子肿得象一头熊,早已死了。裘弟开始挣扎着想后退一步,避开那蛇,但是他的双脚却胶在地上动弹不得。忽然那蛇消失了,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风萧萧的旷野里。怀里抱着那只小鹿。贝尼不见了。一阵哀愁袭来,他心痛欲裂。他哭醒过来。他在那坚硬的地板上坐起来。黎明降临到了垦地。松林那边已经出现了灰白色条纹的曙光。房间里也是一片灰色。一刹那,他觉得小鹿仍旧偎在他的怀里。然后他清醒过来,爬起来去看他爸爸。贝尼的呼吸已顺畅多了。虽然他依旧肿胀发烧,但看上去并不比野蜜蜂螫了他的时候更糟。巴克斯特妈妈还靠在摇椅里熟睡;脑袋往后仰得远远的。老大夫横卧在床脚。裘弟轻轻叫道:“大夫!”大夫咕哝着抬起头来。“什么事,什么事,什么事?”“大夫!你看着爸!”大夫转换了一下身子的位置,撑着一只胳膊肘松散了一下。他眨眨眼睛,用手揉揉它们,然后坐起来,俯下身去看贝尼。“樫鸟们的上帝,他已经熬过来了。”巴克斯特妈妈说道:“什么?”她霍地坐直了。“他死了?”“根本没有。”她迸发出一阵哭声。大夫说:“你这真是自寻烦恼。”她说;“你还不知道,他要是真的离开我们,那可怎么办哪。”裘弟从来没有听到过她说得这样温柔。大夫说:“怎么,你这儿不是还有一个人么。看看裘弟。现在他已经到了能够耕种、收割和打猎的年纪了。”她说:“裘弟是不错,但他还是个不成器的孩子。除了游逛和玩耍,他就再也不寻思什么了。”这可是事实。裘弟低下了头。她说:“他爸爸还怂恿他哩。”大夫说:“很好,孩子,有人鼓励你是幸福的。我们大多数人过日子可没人鼓励。现在,太太,让我们等这位伙伴醒来时,再给他多灌些牛奶。”裘弟热切地说:“妈,我去挤牛奶。”她满意地说道:“是时候了。”他穿过前房。勃克坐在地板上,正睡眼惺忪地揉着脑袋。密尔惠尔依旧熟睡着。裘弟说。“大夫说,爸已熬过来了。”“真该死。我醒来后还准备去帮着埋葬他哩。”裘弟绕到屋子边上,从墙上取下牛奶瓢。他感到自己和那瓢一样轻。他觉得自已解放了,似乎真可以展开双臂,像一片羽毛似地从栅门上面飘然而过。曙光依旧朦胧不清。光滑冬青树上,一只模仿鸟发出一种清脆的金属般的鸣叫声。那只铎米尼克公鸡含糊不请地在啼叫。这正是平时贝尼允许裘弟多睡一会儿,自己起身出去的时候。清晨是静谧的,只有一阵阵和风掠过一棵棵高大的松树顶梢。朝阳把它长长的手指伸进了垦地。当他咿呀推开厩舍的门时,一只只鸽子扑楞楞地拍着翅膀从松林中惊飞起来。他兴高采烈地向它们喊道:“嗨,鸽子!”屈列克赛听到了他,哞哞地叫着。他爬到草料棚上去给它拿干草。它是很宽容的,他想,给它奶汁的报酬就是这么可怜的一点饲料。它饥饿地咀嚼着。当他笨拙地挤牛奶时,它一度抬起了后腿威吓他。他小心地捋着两个乳头,然后将小牛放进去吮吸那另外两个。挤出来的奶不及他爸爸挤的那么多。他决定自己不喝牛奶,这样他爸爸就能喝全部牛奶,一直到他重新恢复健康。小牛撞着那松软的乳房,在大声地吮吸。它很大了,还喂它奶吃。对小鹿的思念恢复了。一种铅一样沉重的感觉又压倒了他。今天早晨它一定饿得绝望了。他很想知道,它是不是会去吮吸它妈咪冰凉的乳头。那死鹿剖开了的鲜肉一定会招来狼群。也许它们已经发现小鹿,而且把它那柔嫩的身躯撕得粉碎了。他早上由于他爸爸仍旧活着而感到的欢乐变得暗淡和受到污染了。当他心里还惦念着小鹿时,是不会感到安慰的。他妈妈拿起牛奶瓢,并没有说多论少。她滤好牛奶,倒了一杯,拿到病房中去。他跟了进去。贝尼已经醒了,他软弱地在微笑。他嘶哑着低语道:“老死神还得等我一会儿呢。”大夫说:“老兄,你真是属于响尾蛇的亲戚。不用威士忌就能逃过死神,真叫我莫名其妙。”贝尼低语道:“怎么,大夫,我是蛇王。你知道一条响尾蛇是不能杀死蛇王的。”勃克和密尔惠尔走进房间。他们也在微笑。勃克说:“你看上去难看得很,贝尼,可是凭上帝之力,你是活了。”大夫把牛奶端到贝尼嘴边,他很饥渴地吞咽着。大夫说:“我这次救你,一点没有把握。只是你的死期未到。”贝尼闭上了眼睛。他说:“我简直能睡一个礼拜。”大夫说:“这正是我希望你做的。我不能再替你干其它事了。”他站起来,舒展一下腿。巴克斯特妈妈说道:“他睡觉,那谁来干农活呢?”勃克说:“该他干的都是些什么活?”“最主要是玉米。收获后还要贮存起来。土豆也需要锄,裘弟锄得倒不错,就是不能持久。”“我会坚持的,妈。”勃克说:“我留下来替你们弄玉米和其它事情吧。”她狼狈了。她不自然地说;“我不愿欠你们的人情。”“啊,太太,并不是我们人手太多,要出外上这儿来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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