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赵琇掀动眼皮,冷冷一笑。“宋耿!”“属下在!”“下城池,迎客!”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宋耿领命,一挥手,那城墙上的几百人自过道走动,鳞甲擦蹭,列成两阵排在一边,只等候赵琇带头下楼。城下的刘修与吴彻皱着眉头,见邵梵颔首,便命令六百骑兵也下马,翻身下马的动作都整齐划一,同一时间落地的脚步如敲鼓的巨捶,又将这片沙土敲地震响,扬起千层浮灰。双方各退了一步。呈火药暗弥之势。赵琇拉过赵令悦的手:“走吧”又贴至她耳边低声讽了一句,“这就去接你的情郎了”赵令悦眼一抬,淡淡地挣开她的手,步摇轻晃:“我自己走,请公主先行。”赵琇绷着唇角,转身下楼。赵令悦迈开脚跟在她身后。关门敞开,六百赵军往前,一千邵军也往前,逐步靠近城池关门。千层浮灰与化气的降霜在干燥的深秋,与方才城墙上的云霞一起下坠,沉在城脚周围,荡在两行人马朝对方走近的脚步上,被这些人的脚步踢散了,像是天边的流云沉水,变得纷纷乱乱,和着身后林中的寒气儿,朦胧而优美。两军于咫尺之距停下列队。赵琇与邵梵面对面,身侧分别是赵令悦与王献。沈思安正思索,自古两军和平交汇,不开战,就需互礼,可谁肯先低个头呢?赵琇?沈思安在意志力否认。邵梵?沈思安放在心里无声念过这二字,邵梵目不斜视,忽然向前一步,朝赵琇弯下了腰。宋兮与刘修全握紧剑柄,喉咙里气音鼓涩,只恨不得替他受过这个矮身辱,沈思安吸了口气,不免此时钦佩起邵梵来,当了太子替国家摆诚意,真弯的下腰,便也真能屈能伸了。赵琇未料他此举。但她也不能失了公主风范,便敛袖持手,也矮身行了个礼。赵令悦与王献对视一眼,忙用皇家大礼与文人大礼互相向对拜,既他们开了个头,接下来的其他人便好办了。此时,太阳升起。
天光曝景,将这幅赵军与邵军两相过礼交换信物的几百米长卷,收容成了一幅千里画作,放进了连云山的云海和杨柳关的树丛中,刻进了赵洲所绘的那朵朱红牡丹里。如若,一段两朝的故事能不拘泥于爱情,而将其,撒放山河之间,供奉千民社稷,守护万家太平,那这爱情,便能更荡气回肠些罢如赵令悦所言,降关只不过是刚开始。这之后,邵军如何驻关统治,赵氏皇亲、缴械的几万余兵要如何安置,都需再花功夫商榷。具体事宜。邵梵作为赢者,自然要在杨柳关后的州府中,与赵琇详谈。在场的除了军要,也有前朝政要,因涉及多方利益,赵琇不得不拉来了一些皇亲旁听,一眼扫去,赵令悦作为私生公主,劝降的主使,跟在赵琇身后旁观不怪,可身旁的人群里,她的大半家眷竟几乎都在场,这便是赵琇有意为之了。云葭母子与平宪县主,再见过去驸马王献时,颇感诧异。但他肯立即对三人行礼,母子与平宪三人却不肯受,皆冷脸、嗤之以鼻,昂首挺胸不予理会。王献淡笑而过,并不在意。香烧一半,茶添几盏,沈思安面前的纸张上添了又画,他气得一拍笔,站起了身。“其一,你要缴械后的这几万无防之军仍在三州生活,种地养鸡各谋生存,当个普通老百姓,我朝同意了,毕竟,打仗也靠不住你赵氏。其二,摘除所有旧赵氏皇族的官衔、封号之后,你要求留些麦粮算作你这些亲戚的食邑,若他们想造反则将你诛连,我朝也同意了。其三!你道官家与你赵氏不睦,不想进宫朝服我大盛官家,这一点,在下就算是能写,并呈进那朝廷,朝廷也会给你撕去!”沈思安气极反笑,一掌拍去邵梵与她的谈判桌:“你这是蔑视国威啊,大盛都肯养你这一群无用旧人,你却不肯认我大盛,大盛焉能同意?!”这次宋耿、刘峪都被收押军后,不能再保护赵琇隔开他们,赵围与赵名倒是试图上前,也被邵军压制。成王败寇。赵围摇头。唯一庆幸的,是邵梵不好杀戮,这入关后竟未见一丝丝血,比他那日跟赵令悦预想的好上几倍不止,他思及此意图上去拉住小妹的手,可赵令悦坐着,他站着,属实也不好拉,只得作罢。这头。邵梵见沈思安生气,只是纵容,并不吭声、——赵琇忽然投降,他似乎在试赵琇的底线和诚意,究竟有几分。只有王献前来拉开沈思安,他如今无官衔在身,行为不再代表朝廷:“沈大人可否请先冷静?”“我看倒不如冲昏了一次头脑来的效高!赵琇,你们不去,太子殿下便押你们母女去!你,你自己选吧!”“沈大人有所不知?”赵琇平静地看向他,冷笑:“我母亲已病重,押过去,只能病死在路上。”赵氏众人红眼叹气。沈思安:“你!”“大人不信大可看看在场各位反应,便知真假。亦或找名医官,去我母亲那寝处证实一二。谁人会咒双亲生病以换好处,呵,你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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