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悦脸色有些不对劲,秋明以为她是被吓得,忙扇风端水,被赵令悦摇头婉拒。她只是静静地将手揣入袖中,闭眼假寐。夜间,赵令悦仔细听屋内动静,确定秋明已经睡着了,光脚下床到窗前,悄悄背过身,将悟在胸口的字条打开。字条浸泡着浓厚的酸臭和她胸口发的细汗,早已发黄,弥漫着一股发酵的馊味儿。白天她将它藏在最贴身处,忍得极为恶心,时刻被这张汗软的纸条所凌迟。她屏住了呼吸,借着窗纸外漏进的一点月光,才能勉强分辨那些化开的字。“左思峡大人之徒钱观潮,妄与郡主于林中一见,请郡主凭渡鸦听讯,与臣共谋归路。” 夜桂嗅浓(一):渡鸦北方短暂的雨季过后,又是一个常州的艳阳天。这几日常州军民夜以继日地卸运船中货物,停在常州河岸的六艘粮船一空,宇文平敬手底下的人,与建昌来的几位押运官便也清点着船员人数,预计趁着这艳阳天打道回府。宇文平敬望着他们装点包袱,像来时那样还原回去。”寥寥数日一刹而过。本侯走了以后,你切记要守好粮草,莫要堆放在军营管控之外的地段,哪怕是腾出人住的地方,你自己睡大街,这粮草也得放在眼皮子底下,叫你的手下日日夜夜摸着草堆睡觉。”“侯爷,我清楚粮草地位。”宇文平敬嗯了一声,“这都是你从小跟着老侯爷学到大的本事,开打的日子昨夜定下来了?”邵梵没有立即回答,他环顾四周,一抬手,跟在他身后的二人便退了下去。他这才道:“浴佛节当晚。”宇文平敬没有想到他定在浴佛节。当下乜他了一眼,斟酌道,“这个日子是释迦摩尼涅槃之时,全国洒扫浴洗身心,诸事不宜尤其忌讳杀生,你就不怕”“——侯爷,军人没什么好忌讳的,凡事不可畏缩,大丈夫当断则断。我自浴佛节出生,可佛祖何曾对我施加过青眼?走到如今这一步,我的命无论好坏,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所以我不信佛,只信自己。”“打胜仗讲求的是天时、地利,能借风渡过常州河缩短日程,活捉赵公主,夺回玉玺稳定政权,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宇文平敬沉默了一会儿,送他一句,“你长大了,有老侯爷当年的风范。”邵梵便道,“是侯爷过奖。”“不不。”宇文平敬说,“诸事不宜但百无禁忌者,便是无敌,你若能一直有如此坚定心性,那输赢便定了。”可人心会变。邵梵还年轻,尚且未沾男女之情,皮肉之欲,若沾了,还能一直没有软肋,不会动摇吗?“郎将。”出现的宋兮打断宇文平敬的神思,他远望去,宋兮见到邵梵身后还有他,立刻面上挂笑,但就是不继续说了。宇文平敬便喝道,“宋横班有什么事,当着本侯的面不好说?!”
宋兮两难地瞧了瞧邵梵,“这”“说吧,不必避讳。”宋兮便道,“按郎将嘱,姑娘出府先禀报你,另,另有王参知来信一封,刚送到的。”宇文平敬耳尖得很,反应过来,“你怎么还没将那个女人关起来?”邵梵转身,“我心中有数。”“她怎么天天都要出去,她去什么地方?”宇文平敬看向宋兮。邵梵替宋兮挡了眼刀,回答道,“她出府邸祭拜我军中的赵老将军。”“哼。”宇文平敬复问,“你真的有数?”“有的。”“有,就行。”宇文走了几步又回头告诉他,“你拒了本侯一回,可本侯还得提醒你。后宫的苗贵妃想要择你为她侄女之夫,在跟官家说情。你无意可别人有心,躲不掉的。待凯旋回建昌后,你最好顺便将这件事一并办了。”宋兮目送宇文平敬离开,摇了摇头,“”邵梵忽然望向他。“你在腹诽什么?”“属下没有啊。”“我都听见了,你骂他猪脑壳,还是用西北话骂的。”宋兮忙捂住肚子,心虚辩解,“都说了没有。”邵梵没忍住,也笑了。很快又正经道,“修远候是我长辈,早年是他腾出钱充军买兵,你不可不敬。”宋兮认错般地点了头,说了“是”。他再问,“王参知的信呢?”宋兮没有将信假手于人,他从怀中抽出,让邵梵亲启,二人一起去了军帐中,帐子里挂着一张半人高的部署图,昨夜将领们才碰过面。信封戳着官驿的红章,邵梵边打开信,边听宋兮嘀咕。“修远候骂得也有点在理,赵姑娘一个姑娘家,去那阴森森的后林去的特别勤快,每天带那么些好吃的,赵老将军一把年纪哪里吃得下?人在地底下都得吃撑了!”“你就当她爱去那阴森森的地方。”邵梵回了句不靠谱的,一目十行地掠过王献字迹,突然提起另一个人,“钱观潮找到了吗?”“没有。出入有人拿着画像核查,除非他变了样。”邵梵示意他过来,“常州临河,一些流民临河而上,席地而睡、四处流浪,你怎么敢肯定他不会混进去?”“倒也是啊,流民也没法查验身份。那郎将,咱们找吧?”他顺着邵梵的示意,把脑袋凑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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