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天气并不晴朗,云层很厚,挡住了本该有的阳光,显得阴沉沉的。燕绥之和顾晏靠在沙发上睡睡醒醒忙了一夜,却跟这倒霉天气一样,毫无进展。案子接触多了,查起东西来既有好处又有坏处。好处是经验丰富,直觉总会比普通人更灵敏一些,十有八·九能一眼切中要害,大概是常年训练出来的一种条件反射。坏处是,会有思维定式。他们都知道,在故意谋害类型的犯罪中,谋害者往往会在事情发生后回到现场。有的是去亲眼确认结果是否如他所愿,有的则是去欣赏自己的杰作。谋害者也许会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许会隐藏在围观人群中,假装是一个普通的凑热闹的过路人。但不管是哪种,都有可能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这其实是警方常会采用的侦破思路,燕绥之和顾晏这种另一意义上的专业人士也不例外。乔跟尤妮斯关注过的那些人,诸如那位记忆不断退化最终失智病故的周教授,还有拥有两条矿线后来在狱中自杀的卢斯女士等等……假如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并非当初认定的那么简单,假如真的有人为因素在其中,嫌疑人说不定也会有“返回现场”的举动。所以筛选照片时,燕绥之和顾晏各分一半,先挑出了周教授、卢斯女士等人出事前后的照片,从照片中圈画出一些举止反常的人,再把圈画过的照片放在一起对比,寻找逻辑线或者相似点。可惜结果并不如人所愿。就像是碰到了瓶颈,上不去,下不来。燕绥之丢开看了一夜的照片,揉了揉脖颈,没好气地说:“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时候,好几门课的教授同时伸手要案例分析,脑子里东南西北都塞着一件案子,然后在十字路口撞成一团,满眼都是断胳膊断大腿,就是不知道该往谁的身上接。”“……”正准备弄两份早餐的顾大律师默默住了手,一脸麻木地看着他。燕绥之站起来活动筋骨,撞上他的目光便笑起来,竖起食指抵着自己的嘴唇,说:“行了我不说了,免得吃不下早饭赖我头上。”他趿拉着拖鞋,不紧不慢地踱到厨房吧台后,独自占据了一口锅,煎起了鸡蛋。“不过我有种直觉。”燕绥之把自己单面煎的溏心蛋盛进餐盘,又给顾晏的那个翻了面。“什么直觉?”顾晏站在他旁边,用玻璃碗拌了一大份健身沙拉,拨进了两只餐盘里。“感觉快要抓住那个线头了。”燕绥之不急不慌地说,“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往往意味着我们找到了很多东西,比起寥寥无几的线索,这其实是一个好兆头。只要找到一根线头,一切就都明朗了。”他总是这样,再麻烦的事情到了他口中,都会变得容易很多,用不着焦虑也用不着担心。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那种慢条斯理又从容淡定的模样,实在很讨人喜欢。至少顾晏非常喜欢。前提是他不要故意逗弄人。“经验告诉我,不可能再乱了,差不多是时候了。”燕绥之说,“那些断胳膊断腿应该很快就能被拼——”还没说完,顾晏叉了一枚沙拉里的小红莓,堵了燕绥之的嘴,免得这人又胡说一些影响食欲的比喻。他一手捏着叉子,一手快速地回了几封新收的邮件。燕绥之越过他的肩膀扫了几眼,就看见接连几个“抱歉”“没时间”“不了,谢谢”之类的词句。一般律师手里不会只接一个案子,因为一件案子侦查取证再到起诉上庭,往往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在古早时候一两年甚至大几年都正常。现今的联盟机制和办事效率下,这个过程缩了很多,但也短则二三十天,长则半年一年。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顾晏确实推掉了不少事,重点暂时都放在了摇头翁、燕绥之还有乔相关的案子上。
别的一级律师预备役在公示期内减产,是为了降低风险和争议。他倒是也减产了,但偏偏跟别人相反,参与的每一件事都伴着风险和争议。燕绥之知道他的理念,两人本性一致,所以也没多言。只顺口问道:“拒了新的委托?”顾晏把屏幕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是贺拉斯·季发来的邮件。”“哦?”燕绥之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邮件内容,发现他们的当事人贺拉斯·季先生被晾在医院好几天,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问顾晏究竟什么时候再去见他。燕绥之哼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发来的?”“昨天上午一封,昨天半夜一封。”顾晏说。“半夜?”“准确地说是凌晨,刚好在我睡着的那段时间里。”顾晏淡淡道,“刚才查邮件才看见,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不知道那位季先生睡了没有。”燕绥之问:“你怎么说?”顾晏道:“我说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腾不出时间去医院,明后天看看警方那边的进展再议。”他说的是让贺拉斯·季先生不用着急,稍安勿躁,语气礼貌淡定,说得跟真的似的。但双方心里其实都清楚得很,他是不想再听贺拉斯·季胡扯瞎编小故事,只想听真话。就看那位贺拉斯·季先生什么时候妥协。两人在餐桌旁坐下用餐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刚好响起了7点整的舒缓音乐,是清凌凌的钢琴音,伴着几声悠远的鸟鸣。“7点整还会报时?我怎么好像从没听过。”燕绥之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闲聊似的说道。“不拒绝我的晨跑邀请,你就每天都能听见。”说话间,鸟鸣清亮了一些,婉转地换了几个调,叫得很特别。“录的是什么鸟叫?”燕绥之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有点像牧丁鸟。”顾晏道,“以前去巢星出差见到过,我误以为是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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