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公主的宫辇足足有半个屋子大,里面茶桌,凭几,坐榻,壁橱,镜台,帷帐应有尽有,更兼大大小小的迎枕随处摆放,十分舒适。公主请佳音挨着她落座,又吩咐宫女沏茶。佳音原本还担心宫车行路颠簸,茶盏放在桌上少不得要碰撞溅出茶水,却不想古人的智慧绝对不差,那楠木茶桌上凹下去一个个小圈,恰好扣住茶盏杯底,严丝合缝,任宫车摇摆,茶杯里的水仍旧稳稳的。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佳音浅酌一口,居然是红蕊铁观音。她不动声色地蹙一下眉,试探道:“公主,您和锦鸾小姐十分交好吧?我听她常提起您送她的玫瑰金簪。”永泰公主淡淡一笑:“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好些人送大礼来,我也不好教人家空手回去,便定做了些金簪子回礼,倒记不得都送给谁了。”到此刻,佳音就是再糊涂,也明白永泰公主今日突然拜访苗府不是冲着苗锦鸾去的,但她也不敢妄自尊大到一位公主是冲着她来的。佳音暗暗思忖,看公主的年纪和打扮,应该是出嫁了,也不知驸马是谁,可生育过子女,她对公主的事一无所知,想要拉家常也找不出个由头。毕竟,永泰公主的身份太尊贵了,佳音没有和这个级别贵妇交流的经验,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她,一时间讪讪的,不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不过,场面一直尴尬着也不像话,佳音想了又想,道:“公主,那些秀女您应该都认识吧?圣上选秀,您一定很关心了?”皇帝和公主是亲姐弟,关心自己弟弟的婚事是人之常情,这话题应该保险吧?永泰公主怪有趣地打量佳音变化多端的表情,自己却仍旧不动声色:“是都认识,不过我意见不重要,最后还要看圣上打得什么主意。”什么叫打主意?搞得有阴谋一般,佳音撇撇嘴。不过永泰公主此刻倒是平易近人,不象方才在苗府,自称“本宫”,让佳音有寒毛倒竖的感觉。“林姑娘,你这些日子和几位闺秀相处,有什么感想?”“感想?”佳音愣了愣:“没什么感想,圣上的家事岂有我插嘴的份。”“圣上既教你评议各位闺秀,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也别推诿了,有什么见地直说无妨,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公主貌似在引诱她?果然啊,皇宫里出来的人都不好对付,明明是佳音选中的话题,为什么突然有一种上圈套的感觉?佳音摇摇头,将脑海中的不好感觉赶走,端正神色:“嗯,各位闺秀各有优点,都不错……”“哦?什么优点,你说说。”“几位小姐相貌自然不用说都是极美的,只性格略有差异,比如苗小姐,她性格活波,娇小可爱,当得起一个‘俏’字,再比如曹小姐,性格直率,柔中带刚,称得上一个‘敏’字,再比如……”
永泰公主突然打断佳音:“那你呢?你用什么字概括自己?”“我?我……我一个市井中人,”佳音自嘲地呵呵傻笑几声:“便是一个‘俗’字吧。”永泰公主禁不住莞尔:“你倒是肯妄自菲薄,依我看,你不是‘俗’,而是他说的……”公主突然抿唇不说了。佳音按捺不知好奇,追问:“是什么?”“待我回去想想再和你说。”公主不落痕迹地岔开话题:“林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过几天,我抽出空子,请你去公主府做客,可好?”“多谢公主,佳音荣幸之至。”永泰公主给宫女的使个眼色,宫女掀起帘子,教驾车的小太监停住马车,佳音就向公主告辞。从宫辇上下来,见还在内城,佳音犹豫着要不要去张宅走一趟,又想着此际天色还早,张书林可以还在学堂里没回家,她考虑片刻,在路边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成人之媒”。走进婚介所,并没见着金莲,店员却告诉佳音说张婆在,佳音赶忙上二楼“因缘”静室,一推门,果然张婆在里面坐着。佳音好些日子没见着张婆,便拉着她亲热地说长道短,又问赵大夫好。两个人将婚介所的事交代完,张婆就问佳音选秀的事办的怎样。佳音闷闷道:“还能怎样,也就是走个形式罢了。张妈妈,你也是官媒,想必没少出入官宦府邸,该认识不少士族小姐吧,你说她们一个个好端端的嫁给谁不行,怎么偏偏就爱往皇宫里挤呢?”张婆诧道:“我倒是给几个士族小姐做过媒,配的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我看她们也高兴的很,没见谁非嚷着要进宫啊?你这话从何说起?”“总之我见是这些小姐都愿意进宫伴驾,她们家里人巴不得能出个妃子娘娘的光宗耀祖,唉,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进去的人也不一定都能当上娘娘,也有见不着皇帝的,一辈子空闺寂寞,有什么意思嘛。那皇帝也是,娶这么多老婆,他不见得都喜欢,白白地糟蹋人家姑娘的青春,太不人道了。”佳音抱怨。张婆沉吟道:“现竟有这种风气么?或许是前些年一直未曾选秀的缘故吧,那些士族也没什么指望。如今突然选秀,那些官宦士族自然愿意送自己女儿进宫,好歹是也是一种荣耀,毕竟圣上还没有皇嗣,一国之君便是有几个妃子也是常情。”佳音撇撇嘴,没吱声。张婆就觉奇怪,仔细看看佳音的脸色,问:“你为什么不高兴,这和咱们也没啥关系,你只小心办好差事就行……”突而恍然,急道:“阿音,你该不是又犯了倔脾气吧?我可提醒你,那些官宦士族可不比市井平民,你不能问人家小姐是不是自愿进宫,更不能煽动什么婚姻自主的话!你经历的事不少了,千万别再闯祸,这话传出去,可是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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