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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1 / 2)

他时常会想起她。

时常想,若那日他早半日到四时苑,那,此时此刻,她该在做什么?

是倚栏回首,让那双盛满细碎星河的眼缓缓映上他的面容?

又或是,斜倚炕边,为他温上一瓯粥?

甚或是,抬起手气呼呼地揪他的脸颊,怒斥一句:顾允直。

怎样都好。

只要她在,怎样都好。他想。

昨夜,他又梦见她在哭了。

他已经许久不曾梦见她哭。

抬手擦去她眼角泪珠的瞬间,一股铺天盖地的寂寥席卷而来。

真想见她啊。

想告诉她,顾允直真的想容昭昭了。

火光里,他两鬓的霜白正一点一点剥落,眼角的细纹也在一寸一寸消失。

忽然,男人抬起了头,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那里,无数画面涌现。

——是沈娘子回到了上京,将手中的墨玉坛交与他,对他含泪道:“允直,我将昭昭送回来陪你了。”

——是淅沥沥的秋雨声里,他将她抱入怀里,对她道:“我们昭昭,不疼了。”

——是晃动的马车中,他执笔落字:吾妻昭昭。

往事如风云涌动,又如书扉一页页过。

他的身上也渐渐失了力气,抱着墨玉坛的手指轻轻颤动。

眼前如水逆流的画面缓缓慢下。

最后,定格在了一片火红的烛光里。

大红的喜烛静静烧着,面色冷峻的新郎官手执白玉柄,缓缓地、慢慢地挑起了她的喜帕。

明艳的烛光里,那姑娘着了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衝他盈盈一笑。

顾长晋眼眶逐渐染上一层红锈。

“救她!”

“顾长晋,救她!”

震耳的声音衝破漫天大火,在地宫里久久回响。

一声过后,顾长晋蓦地望向掌心,那里空空如也,装着她骨灰的墨玉坛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回去了。

四十年的岁月,无她。

隔着千重烟雨,万重山河,隔着人力有时尽的阴阳。

现如今却只差一个睁眼的瞬间,就能再见到她了。

顾长晋含笑闭上了眼。

容昭昭啊,顾允直来见你了。

龙阴山,青岩观。

夜雪如絮。

宝山刚经过一株松树,一团拳头大小的雪便“啪嗒”一声从松枝掉落,砸入他的脖颈里,直把他冻得浑身一激灵。

他却来不及拍走衣领里的雪,端着一盅熬得糯糯的粥,往茅屋去。这几日沈姑娘都没好好吃东西,不过三日,下颌就已经瘦得冒尖了。

宝山自小在观里与师尊相依为命,打小就没甚玩伴,好不容易观里有旁的人了,自是开心的,恨不能沈姑娘能留下来做他师妹呢。

按说那位郎君昏迷得越久,沈姑娘就能在道观里留越久。可眼见着沈姑娘一日日憔悴,他又希望那位郎君早日醒来。

思忖间,他人已经到了茅屋的门外,正要敲门,忽听里头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已经是第四日了,他还未醒来。道长可要再给他换一剂药?”

小娘子轻软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宝山生怕自家师尊说出甚叫沈姑娘担心的话,忙腾出一隻手,正要推开房门,眼角余光倏地一亮。

一道粗壮的紫电在漆黑的夜幕里骤然出现。下一瞬,便见无数细小的闪电从那紫电里分离,顷刻间便布满了一整片夜空。

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张光网笼罩,没一会儿,巨大的闷雷声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宝山长这么大,何曾见过此等异象?

不由得头皮发麻。

这景象怎地那么像师尊提过的天怒之象?

茅屋里,闪电布满夜空的那一瞬间,清邈道人便屏息望向手里的蒲扇了。

只见那破破烂烂裂开了三条裂缝的扇面,正缓缓地裂出了第四道裂痕。

“轰隆隆”地雷鸣声在耳边炸响,震得这天地仿佛下一瞬便要四分五裂。

容舒怔怔地望着清邈道人手里的蒲扇。

“阵成了!”

清邈道人来回走动,不时挥动着手里的蒲扇,目光炙热而疯狂,嘴里不住地念着“阵成了”。

半晌,他像是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容舒,急切道:“快看你的左掌!”

容舒如同提线傀儡一般,张开左掌,垂眸望着。

只见她细白的掌心里,她食指与中指的指缝缓缓生出了一条线,蜿蜒着延伸至她的掌根。

“那是你新的命线!”清邈道人激动道。

几乎在清邈道人话落的瞬间,容舒仿佛听到了一道“咔嚓”声,从灵魂深处响起。

像是一把困在体内的枷锁被生生掰断,在体内彻底消散,浑身一轻。

容舒眼睫轻轻颤了下,很快便有了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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