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掀开车帘望了眼天色,道:“不必停,雪越下越大,在这耽搁两日,怕是会出不了山。”
常吉也是这般想的,主子怕少夫人累,这才安排了这么一处农舍。
隻这两日变天,风饕雪虐的,还是莫要耽误为好。
此时正是晌午,天光却暗极了,山里的风雪极大,虽勉强能视物,但众人不得不放慢速度。
车子穿过一处山径,刚拐入一道狭长窄小的山道时,异变骤起,行在前头的几匹骏马猛一撅蹄,发出一阵凄厉的嘶鸣声。
容舒正拿着根银长匙拨弄着博山炉的香灰,听见前头那撕心裂肺般的声响,还未及反应是出了何事,忽地“轰隆”一声,一阵天旋地转,整辆马车被山上汹涌滚落的雪潮衝落山道。
容舒狠狠撞向车壁,后脑登时一阵剧痛,旋即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辽东总兵靳尚江与已故的大都督、戚皇后之父戚嶂乃故旧至交,与戚家以及当初的二皇子萧誉可谓是过从甚密。
容玙就在他麾下,当初戚家欲谋反,靳尚江不可能不知。
但嘉佑帝并未继续查下去,隻下令将容玙押送回京,待靳尚江依旧是一如既往地看重。
顾长晋明白这是因着辽东不能乱。
大胤强敌环伺,辽东与女真各部接壤,这些年来渐有联合之势,战力亦是一年比一年强悍。靳尚江在辽东经营良久,驻守在辽东各个卫所的指挥使皆是他的心腹。
一旦动了靳尚江,整个辽东都要起乱。
是以嘉佑帝对其睁一隻眼闭一隻眼,隻惩处了容玙。
将容玙押到上京服刑,对靳尚江是震慑,也是恩典。
嘉佑帝此番将顾长晋派去辽东,还有一层用意在,便是让他慢慢收服辽东的将领,好叫靳尚江做他日后的磨刀石。
是以辽东一行,顾长晋必须来。
辽东距离上京两千余里,顾长晋轻装上阵,带着百来名精兵快马加鞭地往辽东疾驰,沿途明察暗访,不过四日便到了辽东都司附近。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椎云与横平。
一行人在一处偏院的客栈落脚,那客栈的生意惯来冷清,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住店,可把老掌柜乐开了花,鞍前马后地殷勤伺候着。
这些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但老掌柜开了数十年客栈,阅人无数,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便认出来人的身份非比寻常。
尤其是为首的那位年轻郎君,气度不凡却又不盛气凌人,一看便知是京里来的贵人。
这一群人里就数椎云最擅长与人唠嗑套话。
老掌柜是个自来熟也是个直肠子,几杯黄汤下肚,便将辽东的风土人情以及近几年的大事小事都说了个遍。
知晓椎云是从京师来的,打了个酒嗝,便神神秘秘道:“半月前犬子去京师卖货,离开时还特地去大慈恩寺给小老儿求了个平安符,殊料在下山时却撞见了一件怪事。”
大慈恩寺里的怪事年年都有,不外乎是佛祖显灵、祖宗显灵之类的奇闻。
椎云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没多好奇。
隻他看得出来这老掌柜想说得紧,索性接下他的话茬,笑问:“哦?是何怪事?掌柜的快说,莫吊在下的胃口!”
老掌柜一捋花白的胡子,道:“犬子下山之时已是入夜,寺里忽然冒出一处火光,那火光耀眼得很,犬子以为是寺里走水,赶忙从山下赶回大慈恩寺,想同寺里的人一同救火的。不想到了那里,那火光骤然消失不说,问起寺里的知客僧,竟都说没见着甚火光,也没有哪处殿宇走水。可犬子分明是见着了熊熊烈火衝天而上,怎地半个时辰的功夫,竟然消失不见?您说怪哉不?”
老掌柜酒意上头,说到兴头处还要再说,忽然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乍然响起。
“令郎是哪一日前往大慈恩寺的?”
老掌柜顺着声音望去,对上一双寒潭似的眼,心神一凛,顿了顿便恭敬回道:“上月廿三,约莫半月前的事了。”
一月廿三?
顾长晋沉下声,接着问:“令郎当真是瞧见了火光?”
“当真!犬子旁的不行,但眼神绝对锐利。”老掌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听到这里,便是连椎云与横平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大慈恩寺乃国寺,若当真起火了,东宫里的人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隻可能是消息被人封锁住了。
可这上京里还有谁有这等手段,竟叫东宫的人连一鳞半爪的消息都收不到?
椎云与横平对视一眼,俱都变了脸色。
他们看向顾长晋,“主子?”
他们猜到的,顾长晋如何猜不到。
好半晌,他都没应话。隻盯着桌案上头的白蜡烛,心仿佛被一隻大掌紧紧攥住,闷沉得叫他喘不过气来。
耳边又响起了淅沥沥的秋雨声。
顾长晋闭了闭眼,强逼着自己冷静。
兴许是那老掌柜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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