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婉然一笑,继而低眉绣着花:“不比夫君新婚第一日就出门查案的劲头。姐夫已醒了,老太医来府上看过,说无大碍。”
她的声音低而柔,在窗外潇潇的雨声中,犹如熏炉中袅袅飘散的一缕宁神香。帐中灯把她的桃心脸映得玲珑秀美,墨眉轻敛小春山,丹唇一点含朱砂,垂目时眼尾微微上翘,颇有些观音像的慈和神韵。
楚青崖忽想起书中“灯月之下看美人,比白曰更胜十倍”之语,万般的好处,却不免近于虚幻。
他在榻前蹲下身,手指缠了一缕颊边的乌发,顺势抬起她的下巴,“夫人白日里同我赌气的精神呢?”
江蓠眨了眨眼,“夫君莫不是因为我说你不晓得知恩图报,就恼到现在?你要是喜欢,那我天天同你赌气。”
楚青崖嗅着她身上幽微的檀香,嘴唇凑上白玉似的耳垂,“你猜我去田家,发现了什么?”
江蓠手上穿针未停,懒懒地道:“谁管你发现什么,总归与我无关。”
针头刺入绷子,猛地扎到指尖,一滴血珠沁了出来。
呼吸平缓,后背却渗出微汗。
楚青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发现。死者父母反应甚是激烈,说若开棺侮辱尸体,就撞死在我面前,田安国的妻子性烈,当场触柱,被拦下来了。她撞柱子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夫人你也是个外柔内刚的,昨夜我还把你当成弱女子对待。”
江蓠辨不清他话中真假,保持着微笑。
他指着绣花绷子,转言道:“这绣的是何物?”
“夫君见笑了,我未出阁时喜读诗书,女工做得极粗糙,这是鸳鸯。”
“绣给我的?”
江蓠把绷子往身后藏,“绣给姐姐的,明儿我给你绣个荷包。”
“你这荷包,几日能绣好?”
她想了想,“半年之内吧。”
他的眼睛极黑,凝视她的时候,江蓠总是心虚,怕被他锐利的目光看穿心思。倘若他知道她是为了找活路才算计他成婚,会怎样愤怒呢?
能在十年内从一个七品县令升到一品阁臣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也绝不会心慈手软,更何况他还背着“酷吏”、“活阎王”的大名。
“夫人在想什么?”楚青崖吻上她的唇,手撩开袖子,指尖扫荡着柔滑的肌肤,摸到上过药的伤痕,在上面流连。
“小伤,不大疼。”她感到他鼻息的炽热,有意偏头躲开,被他按在榻上。
“和昨晚比呢?”
江蓠听他越说越没了边,红着脸捶他,被攥住手腕。
“我可是弄疼你了,所以今日才一直闹脾气?”
……他怎么说这个啊!
江蓠避开他的视线,羞涩散去后,心头涌起一股委屈,染上了声音:“你,你明知道。”
还真是。
“怪不得连说梦话都在骂我。”他扬起嘴角,抚着她微烫的脸,忽地拔下一根青丝来,拈在指尖摇了摇,“我拿了这个,就不计较了。”
江蓠头皮一痛,气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是能随便拔的?”
“我都叫夫人一晚上拔了二十七根,当成牛筋绳来扯。”
“好了好了,以后我再不这样……不对,分明是你塞到我手上的!”她无辜地瞪着他。
楚青崖不逗她了,直起身唤人把饭菜送到书房去。
“你还没用饭啊?”
“同田家拉扯了两个时辰,来不及吃。”
江蓠不明白,“直接下道公文不就好了,不开棺就是抗命。”
楚青崖摇头。哪有这么轻松?这世上许多事看起来直截了当,要到达目的,总要绕几道弯子,才够名正言顺。
外间传来侍卫通报:“大人,您等的人到了。”
他拍拍江蓠的肩,“你先睡。”
说完便换了件袍子,匆匆走出暖阁。
江蓠把绷子一扔,指头含进嘴里,刚才疼死她了!这狗官,也不知查到了什么,突然阴森森问出那一句,把她吓得够呛。
迟早要发现,可越迟越好,她要有充足的把握在楚家人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楚青崖到了书房,屏风后站着个人影。
“过来回话。”
那人走到桌前弯腰行礼,却是个身量不高的少年,从脸上揭下一层面具来,露出一张笑眯眯的娃娃脸,“恭贺大人新婚之喜,我带了点薄礼,交予管家了。”
“多谢。”
“据我在桂堂的所见所闻,给田安国代考之人是堂中的甲首,在代笔中位列第一,十一年来为堂内赚了上千两银子,最得秋堂主信任,但半月来都没有此人消息,听说是金盆洗手了。代笔入堂要易容,出堂便要卸妆或乔装,因此即便在堂内当差,也互相不认得,全靠‘强识’一司统筹号令。我曾经跟踪过几个代笔出堂,想去他们家中看看,但都无功而返。”
“为何?”
“桂堂的接头处是城东的王氏当铺,进了当铺,还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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