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来。
那是他还没下山之前,在山上随高人习武学经,先生严苛不比贤昌馆,倘若任务不成,或是做的不好,惩罚严厉,十分难熬。
山上的时候,也曾有一次,试炼他弓马身手,那时候,肖珏捕到了一隻鹿。
这隻鹿生的很肥,逃跑的时候不如别的鹿轻盈迅捷,他抓住了这隻鹿,要举刀的时候,这隻鹿对着他跪了下去。
这是一隻怀孕的母鹿。
彼时十二三岁的他尚且不如后来心性冷漠无情,见此情景,难免心生恻隐。
师父站在飞瀑边,看着他淡道︰“不可心软。”
少年站在原地,看着那隻眼中似含热泪的母鹿,想了想,半跪下来,当着师父的面替母鹿除去身上的绳索,看着它逃进了丛林之中。
师父没有生气,只是看着他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该心软。”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少年白袍如雪,平静回答。
他被罚了三个月在山中破阵。
肖珏并不后悔,少年时候的他只是单纯的认为,不希望这隻母鹿死去,但如今他看到禾如非在这里,小心翼翼的替一隻野兔包扎伤口,这不是妇人之仁,这也不是虚伪,他突然明白了当年自己想要保护的究竟是什么。
怜弱之心。
一个人想要变得强大,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倘若为了变得强大,而失去本心,无异于本末倒置。
“怀瑾,我看这禾如非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他若不是个男子,也可以做我‘妹妹’了……”林双鹤还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白袍少年却是怔然片刻,低头扯了一下嘴角,兀自笑了。
那一日,禾如非果真一无所获,也是贤昌馆里,唯一没有猎到猎物的少年。也是从那一日起的第二天,肖珏在夜里起身,走到了竹林后的院子里,看戴着面具的笨拙少年“勤学苦练”,就此,开始了他与倒数第一的“无端孽缘”。
禾晏听得呆住,万万没想到,自己与肖珏竟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肖珏那时候的箭藏得隐蔽,她并没有发现那隻腿脚有伤的兔子是肖珏所为,不过是看这兔子可怜,生了恻隐之心,没料到竟然就是在这里打动了肖珏。
“你是被我的善良打动?”禾晏打了个冷战,这听起来,未免有些让人起鸡皮疙瘩。
肖珏似是无言,“不是善良。”
只是……
只是那时候的肖珏,在“禾如非”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罢了。
禾晏高兴起来,“原来如此,所以你同窗的时候,就已经很关注我了?那你为何要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
这人一旦开始没心没肺起来,实在让人有些招架不住。肖珏移开话头︰“天色不早,你还未回家,你父亲和弟弟该着急了。”
“说的也是。”禾晏回过神,一看现在夜色已深,估摸着这个时间禾绥与禾云生也该到家了,说不准又在四处寻找自己的下落。怕他们着急,禾晏便道︰“那我们先回去?”
肖珏吹了声口哨,绿耳从树林里跑了出来,停在肖珏面前,禾晏也翻身上了香香的马背,两人一道往山下小跑。禾晏骑着马赶路,赶着赶着,渐渐回过味儿来,道︰“所以肖珏,你今日让赤乌托我去取剑,就是为了试探我?你一直跟着我是吗?”
这人面上没有一点愧疚的神情,慢悠悠的回答,“此事匪夷所思,当然要确认一下。”
“你就想逼我出剑,居然绕如此大个圈子。”禾晏想了想,“可是那个鲁岱川大师是怎么回事?我去他别苑的时候,他似乎知道什么,还说我已经有了一把剑,不可以再有其他的剑了。你是将此事告知了他?”
“没有。”肖珏眸光微动,“此事除你我之外,并无第二人知晓。”
“那……”
“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奇怪。他是我师父。”
禾晏惊讶︰“师父?”
“我师父很多,他只是其中一个。能看出你的来历并不稀奇,不过他已是方外之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事,你无需担心。”
“这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禾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是你师父,你好歹提前与我知会一声,还好我没有做什么冒失的举动,要是……”
肖珏瞥她一眼,见她不安的模样,好笑道︰“怕什么,就算真做了什么,有我在,也没人敢找你麻烦。”
禾晏“啧”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在朔京城里横着走了?”
“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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