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味。禾晏随着飞奴一道过去,看见有被媳妇搀着的婆婆在尸体堆中找寻失踪三年的女儿,亦有书生打扮的青年抱着新婚之夜便被掳走的妻子嚎啕大哭。
禾晏看到一个穿白布褂子的黝黑男人,正抱着一具女尸抽泣:「阿妹,阿妹!阿兄来了,阿兄带你回家」声音戚戚,令闻者落泪。
他怀里的小姑娘身量细小,至多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孩子。若是家中顽皮些的,这个年纪,还喜欢捉蟋蟀斗蛐蛐。如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再也难以看到过去活泼的身影,一朵花还未开放,就雕谢了。
满院子的哭声,满院子的死别,禾晏抬头看向天空,只觉得哭声几乎要衝破天空。世上最悲惨之事,莫过于此。
飞奴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女儿家心软,见不得如此场面。就如宋陶陶,早已躲进了屋里,不忍再看。禾晏却站在此地,她眸中也有伤感,却到底没有落泪。
生离死别,禾晏见的实在太多了。战场上多少男儿,出去的时候是家中长子,妻子的丈夫,回来的时候便成了一抔黄土,人活在世上,少不了悲欢离合。
这些姑娘,活着的时候被欺凌,死了的时候被禁锢,悲惨了一生,到了如今,总算自由了,重新回到家人的怀抱。家人们永远记得她们,也会为她们的遭遇而痛惜流泪。
那么她呢?
禾晏怔怔的想,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是会为她的死亡而流泪的?会在无人的时候缅怀她,痛她所痛。她前生的家人亲手送她上了黄泉,死了也要被利用,可曾有过一刻,得到家人真心?
「少爷。」飞奴的声音打断了禾晏的思绪,侧头一看,不知何时,肖珏出来了。
他问:「所有尸首可都找到了家人?」
飞奴摇头:「还有二十三具无人认领。」
被掳到孙家的姑娘们,有些不乏如宋陶陶这般幷非凉州人士的,天南海北,与家人一旦分离,就是永别。
「葬了吧。」
禾晏一怔,抬眼看向肖珏。
他长身玉立,站在满院凄凉里,如他腰间悬着的饮秋剑,锋利,冷静,令人安心。
「少爷,葬在何处?」飞奴问。
「凉州城外,有一处峰台,名曰乘风。」肖珏看着远处,似乎透过院里的树枝,看到了别的什么,他神情平静,语气淡漠,却在淡漠之中,含了一丝不易察觉得悲悯。他道:「这些女子生前身不由己,笼鸟池鱼。葬在此处,愿她们来生自由乘风,啸傲湖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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