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监勒住了马,一个斗大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夕阳上:“这老东西,明明每年都要去王府里缴收成,年年见一次丽嘉王爷,还弄这花样。”
范统领歪了歪身子提醒:“窦公公,你刚才还可怜他。”
“那是我吃撑了!”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控制着缰绳退到两边,让沂王所乘的马车行到正中最前来。
马车又行了一段,快到老者跟前时,停住,前面的车帘卷了起来。
老者往车内一看,就热泪盈眶:“大半年不见,王爷又英武了许多,皇后娘娘九泉有知,得多么欢喜啊,呜呜,老奴、老奴这心里真是——”
沂王端坐启唇:“起来吧。这庄子打理得不错,你这些年也辛苦了。”
“这都是老奴分内应该的事,哪敢说什么辛苦,有王爷这一句话,老奴粉身碎骨也值得了。”曾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一溜小跑到马车旁边,“老奴给王爷引路。”
他一路跟着马车走,一路嘴巴不闲着:“王爷,您打小不爱吃水果,隻除了甜水梨,您看,这一片就是老奴为您种的梨树林子,已结过七八次果了,老奴送去王府时,您夸过个大汁水多的。您这回来的日子巧,老奴刚领着他们把第九回 的熟果采下来,一会儿您正好尝尝——”
又道,“主院里已经收拾齐整了,夏天时里外重漆过一遍,窗纸是十天前新糊的,铺盖一应都是新换的,昨儿拿出去晒了一天的大太阳,色色都保管干净清香,只是乡下地方,到底简陋些,王爷别嫌弃。”
再笑道:“老奴头回见王妃娘娘,等进了屋,老奴得好好磕几个头才是,老奴在这庄子上呆久了,人也变成了粗人了,若有哪里伺候得不周到,王爷和王妃娘娘隻管教导,都是老奴的福气。”
这条道路的尽头,就是主院所在,开间阔大,共有五进,前后里外加起来足有二三十间,不远处错落着一些马厩、护卫、下人屋舍。
诚如曾太监所言,这里跟皇城比,已算乡下了,屋舍虽多,都是平房,不过一色的水磨砖墙,砖缝极其平整严密,仍显出与普通百姓人家的不同,使人远远一望,便知是大户人家。
进得院来,只见院子里漫铺青砖,地面一尘不染,阶下一边种了石榴树,一边种了桂树,廊下则挂着些辣椒、玉米等物,红彤彤黄澄澄的,撞到眼里喜庆又实在。
正房几间都是黄花梨家具,物件有年头,照管得仔细,质地愈显温润,窦太监进去检查了一圈,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用心了。
一定要挑剔的话,唯一一点问题是,曾太监不知道沂王与兰宜是分房而居,他隻精心铺排了东边的一间卧室。
据曾太监所了解,或者说包括王府中的自己人看来,蒙受盛宠的新王妃与王爷出来散心泡温泉,都没有泾渭分明睡两处的道理。
之前那么久府中无人吭声,一来是有兰宜病体,二来是沂王积威所致,但总有不好遮掩的时候。
何况,沂王也没有再配合的意思。
他在窦太监之后,也由曾太监陪着,把正房五间都看了一遍,对卧房最为满意,矜贵地夸了曾太监两句。
曾太监年年去青州面见一回,年年也能得些赏赐回来,但沂王亲口的夸讚还真是少有,他一时有些糊涂,若论用心,他从前也没敢糊弄,这庄子上再怎么布置,也比不得王府奢华,怎么就中了沂王的意。
不管如何,这总是件好事,他乐得合不拢嘴:“这是王爷给老奴脸,不嫌弃老奴粗疏。”
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曾太监命各处点起灯后,就识趣地先告退了。
晚膳也是曾太监安排的,是农家风味,兰宜尝多了王府厨娘和善时的手艺,偶然换一换,觉得颇为开胃,比平常多用了小半碗饭。
饭后,善时切了一盘甜水梨来,梨肉洁白,果然如曾太监所说的汁水又多又甜。
兰宜把大半盘都吃了。
她吃,沂王坐对面看着。
“……”兰宜忍不住道,“王爷喜欢自己拿就是,看我做什么。”
沂王目露深思,道:“本王看你怎么竟吃得这么香。”
兰宜头也不抬:“王爷以为我应该吃不下饭吗?”
沂王反问:“难道不是吗?”
兰宜不回答,又吃一片梨。
似乎应该是,但其实还真没有。
如若至今,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未免自欺欺人。
若说愿意,她当然不,若说抗拒,那又不那么至于。
她心底是烦恼的,七上八下地没个着落,这么吃时,实是带着一点狠意,吃得多了,脑子里就钝了,倒好像就踏实了。
她要伸手再拿时,沂王伸手按住了她。
“够了,你再吃该积食了。”
兰宜怔了怔,他不提,她还没觉得,这一说,她胃里就觉出点撑来,确实不能再吃了。
沂王拉她起来,在屋子里走一走消食。
“你怕什么。”沂王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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