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发的青州码头就是个大码头,南来北往不少货船,但与通州这里仍不能比,通州号称天下第一码头,顺运河而上的官船民舟不计其数,而沂王府的船队在这些船隻的衬托之下,愈显得鹤立鸡群般的出众,雄伟华贵之势令人望之生敬。
兰宜微微蹙了下眉。
路上的时候她要维持跟沂王的距离,无暇顾及其它,也未多想,此时忽觉出一点不妥。
沂王本来已招太子猜忌,进得京来还毫不掩饰,如此招摇,是好事么?
她没有说出口。
现在她能跟沂王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
她尽力去自我约束……因为她实在约束不了沂王。
其实,至今为止,他倒也没做什么真正过分的事,譬如喂药那样的举动,只有一次,她风寒好了以后,就没再出现过了。
但兰宜深深的警惕挥之不去。
有七八分是被这十来天的旅程闹出来的,船在水上漂,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太方便沂王随心所欲,她有时怀疑他没别的意思,就是船上时光闲极无聊,以她的反应取乐而已。
就在下船前,被招惹得忍耐不了时,她把话摊开质问过沂王。
沂王沉思了片刻,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回想起来,正因你总是反应过激,避本王如蛇蝎,本王才觉得很有乐趣。”
兰宜:“……”
她后悔问了,这是人话吗。
她的眼神连着心整个都冷下去——当然重生以来就没热过,但如此被视为消遣玩物,仍令她感到愤怒。
即使她知道她只能愤怒,仍是会产生这种情绪,她的身份低微,但她不觉得自己就该卑微。
舱外兵士禀报已达码头,船将靠岸,沂王没有立即出舱处理事务,而是又向她提了个建议:“下一次,你不妨试试对本王温婉柔顺,事事依从,说不定本王就失去兴趣,索然无味了。”
“……”兰宜沉默了好一会,冷冷瞪他:“多谢王爷好意,我不敢领,王爷还是留着自己用罢。”
沂王轻轻笑了一声。
今日预计该靠岸,他穿戴齐整,鸦青色衣袍配玄色革带,身量修长,神采奕奕,笑时薄唇扬起,冷漠一扫而空,虽则短短一瞬,也令人有目眩之感。
他没再说话,转身出了舱门。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大家的评论很贴切,所以今天大概是这么个状况。
兰宜:寻刀。
沂王:收爪。
沂王在京也有一座府邸。
是他十五岁出宫那年所居, 住了不到两年,奉旨成了婚, 之后就算是成人远赴封地去了。
府邸空置多年, 隻留了几个下人做日常的打扫维护,沂王在通州停留休整时,窦太监先行一步, 带了一堆人手及行李赶过去布置安排。
隔日一早, 沂王再率车队不疾不徐地往城里去。
京城沂王府位于皇宫外,距通州码头约有五六十里的路程,车队终于行到时,天色已近了傍晚,秋日晚霞铺满天际,出得车来, 抬头便见到不远处的皇城巍峨恢弘, 朱墙连绵幽深,一眼望不到头, 明黄琉璃瓦高低错落,在夕阳下闪耀出金灿灿的光芒。
沂王于车下驻足,观看良久。
兰宜不知他是何等心绪, 这座皇宫对于他来说是家乡, 少年离乡, 十来年间隻得机会回了两次,此时距上一次已过十年,想来触景生情也是难免。
小跑迎出来的窦太监见此, 未上前打扰, 静静立到了一旁。
兰宜没有先于他入府的道理, 下车后, 也只有立在他身后侧等着。
晚风吹来,微带凉意,她动了动,翠翠帮她将斗篷笼紧了一点。
不知是不是这点动静惊动了沂王,他终于缓缓转身,看过来一眼。
兰宜怔忡了一下。
与她所想不同,他眼中并没有什么思乡愁绪,而是寂寥空阔,又隐含萧杀之意,倒与这秋风仿佛。
沂王向她伸手:“本王忘了,你不能吹风,进去吧。”
他的话语与姿势自然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兰宜僵了片刻,只有递出手去。
这是王府大门前,不但下人们都在,稍远的地方还有路过的行人好奇张望,她不能选在这时候落沂王的面子。
沂王握住她的手,往府里走去。
他走得不快,兰宜勉强能跟上,只是觉得被拉住的那隻手很热——是沂王手掌的热意传了过来。
窦太监跟在旁边,一路走一路请示:“王爷,留京的下人们还算勤快,将府里各处打理得不错,他们多年不见王爷,十分想念,想来给王爷磕头,王爷要见么?”
“明天罢。待本王觐见回来,你预备下赏钱。”
“是。”赏多少这种小事窦太监自己可以做主,就不多问,又道,“老奴在府里清出来些杂物,原是巩昌伯府的,留守下人不敢擅专,老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要请王爷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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