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晚英满面惊恐,直挺挺扑通跪下,努力挪动膝盖靠近男童,又连连向窦太监磕头,为男童求饶的意愿十分明显,额角很快磕出青紫。
兰宜终于不能再看下去,她枯干的是心,不是人性。
“窦公公,大人或有过错,稚子无辜。”
“夫人,”窦太监回应的语气加重,变冷,“老奴说了,这事与您无干,您与老奴说这些,也没用,不是老奴能做主的。”
能做主的人是谁,只有沂王。
兰宜听明白了,不再言语,看了被噎得想咳又咳不出来、满脸涨红可怜的男童一眼,转身往内走。
这一家子是她帮忙打掩护带进来的,她心里觉得自己有一点责任。
沂王已经接到回报。
她与沂王在弗瑕院院门口撞见。
身后,彭晚英一家三口也正被押解过来。
窦太监快步越过她,到沂王身边低声禀报。
兰宜隐隐听见“厉大几个偏捡今日回了城,他们不知天使到府,没来得及回避……”等语。
原来这次不是在城内抓人,居然抓到外地去了。兰宜明白了,为何这件不想让张太监知道的事偏偏出了岔子,因为护卫身在外地,与府内脱了钩,再周密的计划,终非天衣无缝。
窦太监又如实说了兰宜配合打圆场之事,这应该是孟三在路上告诉他的。
“——王爷,张怀浅薄,应当没看出什么,为谨慎起见,老奴稍后再去找张友胜探一探口风?”
沂王道:“不要画蛇添足。”
他负手而立,声音低冷。
窦太监连忙点头:“是。王爷您看,这几个背主的东西怎么处置?”
“押去地牢。等张友胜走了再说。”
窦太监应:“老奴着人好生看管。”
彭晚英面露绝望,她身边的男人面如死灰,比两人矮了好一截的男童偎在母亲腿边,脸颊仍是红着,圆圆的眼睛恐惧中透着清澈。
他的父母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命运,他却还不明了会发生什么。
这个年纪,也许连生死的界限都还不能完全理解。
“王爷,”兰宜行礼,“这个孩子应当没有犯错,还请王爷宽宏大量,手下留情。”
妇人连同男人都不敢置信又充满感激地望向她。
只有沂王的目光仍然冷淡——不,甚至是冷酷的,比他平常的样子还要更慑人一点:“这与你无关。”
与窦太监说的是同一句话。
兰宜沉默,坚持了一下:“秋决人犯,对年十五以下者也会网开一面。”
沂王低头看了她一眼:“陆氏,你僭越。”
这一声阴云密布,如蕴雷霆之威。
于是这短暂的争执就此结束了。
太阳烈烈地在天上挂着。
院中的青石板晒得滚烫,十来盆花木在廊下都蔫得打起了卷儿,院外不知哪棵树上的知了起劲地叫……
这样盛夏晴朗的天气里,弗瑕院的气氛却很是沉闷。
小丫头们走路恨不得踮起脚尖,屋里的大侍女们也屏气凝息,能不出声就不出声。
从早上那件事过后,兰宜就没有再主动说过话了。
她也不大动弹,独个坐在炕上,一坐半天。
侍女们不时小心地打量过去,见她脸颊侧着,凝固了一样,莫说情绪,甚至不大有活气。
见素眉头深锁。
她去搭过话,兰宜有回应,但只是简单的“嗯”、“是”等字,连个整句都没有。
善时去了厨房,做完新冰饮,又做水晶糕,精心炮製摆盘,送到炕桌上,兰宜看过一眼就罢。
她像是变成一尊玉雕的美人坐像,无论奉上什么,都无法真正打动她。
见素眉头深锁。
沂王现在西次间,她去换过一次茶水,隻觉得沂王的情绪没有丝毫好转,两边都这样,再过一阵子就是午膳时辰了,到时碰到一起去——
见素不得不试图劝说:“夫人,您别难过了。”
“嗯?没。”
这是兰宜的回应。
见素无奈,低声道:“您别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王爷向来这样,恼起来,对谁都不容情的。”
兰宜:“嗯。”
见素没辙了,底下要劝兰宜去服软赔罪的话也无法出口,隻得去找翠翠,翠翠才是跟夫人贴心的人,在夫人心里的分量最重。
翠翠正生闷气,一听就摇头:“王爷先给夫人脸色看,凭什么要夫人低头?”
她现在又不觉得王府多好了,这日子虽然富贵,可胆战心惊的,她觉得还是兰宜看得对,她们是要走的,能走就好了。
见素指望不上她,隻好回东次间去。
翠翠也担心,跟了过来。
兰宜正喝茶。入了半天定,她有些疲累,觉得腰背都僵直了,放下茶盏后,便又舒展了一下手脚。
抬头见到两个丫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