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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 / 2)

这药,不吃也好。

这是周姨奶奶真实想表达的意思。

兰宜的目光从惊异,思索,渐归于平静。

天色暗了又明。

这一夜,正房的人都没有睡好。

翠翠一直忙到了半夜,天刚蒙蒙亮,又要起来,清点包袱,搬运装车,抽空吃了两口早食,又该预备兰宜的药,忙得脚不沾地。

“我来吧。”

兰宜解开麻线,在昨天新配的药包堆里挑了挑,从中间取出来一包,展开,动作慢而稳当。

其实之前的药还没有吃完,但翠翠太忙了,没想起来;也没注意到兰宜拿的那个纸包格外潦草一些;从她的角度,也看不见掺杂在各色药材里的些许粉末——那并不起眼,即使看见了,普通人也分辨不出那与药材的碎屑有什么差别。

她只是不大放心:“奶奶,还是我来吧?你歇着。”

“没事。”

火炉和药罐都是屋里常备的,兰宜慢慢地把那包药材都倒进罐中,盖上盖子,抬头笑道:“好了,我看着火。”

翠翠安心了,转头继续去忙碌。

兰宜望着她的背影,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对这世上唯一会为她的死难过的人感到抱歉,但不打算改变主意。

熬药是个费时间的活,一个时辰以后,罐里终于收束出了一小碗黑乎乎的药汁,放至温热后,正是兰宜惯常用药的时间。

兰宜拿起白瓷小杓,低头一杓杓喝完。

然后她在铃子努力的搀扶下站起来:“走吧。”

租好的马车停在门外,里面已经堆了不少东西,翠翠会安排,将装铺盖的大包袱放在座位旁边,给兰宜提供一个柔软的支撑。

除了杨老爷之外,家里的人都出来送行。

杨文煦站在车边,语气坚定地承诺:“最多两个月,我就去接你。”

兰宜倚在车厢壁上看他。

修长的身形,俊逸的五官,似乎还是当年那个令她一眼钟情的少年秀才。

有一个瞬间,她想问他知不知道……

随即看见站在他身后侧的姜姨娘,脸庞白润,神态谨慎里透出舒展。

兰宜什么也不想说了。

她甚至为自己的念头失笑。她也就对着杨文煦笑了笑:“好。”

然后催促车夫快走。

城里距老宅总有大半日的路程,车夫也不想耽搁,扬起马鞭,轻轻抽了马屁股一下,马车就行驶起来。

行出去不多远,兰宜察觉到腹中传来轻微的绞痛。

没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大概是不敢下太多剂量,也可能是对她这样的病人,用不着做得太明显。

马车驶离杨家所在的街巷之后,兰宜腹中的疼痛开始加剧。

一滴冷汗滑落鬓边,她没露声色,左手手指陷进身边的包袱里,右手撩开了车窗上的小帘,吩咐跟在车旁的翠翠:“往东走。”

翠翠不明所以:“东边不是出城的方向呀?”

兰宜已经将车帘放下,翠翠一头雾水,到底还是快走两步,把话传给了车夫。

马车转向,走进另一条街。

这条街接近城中心,这个辰光已经有了一些行人,听着外面的声响,兰宜手指更深地陷进包袱里,冷汗自额头滚滚而下。

如果不是车上堆满了东西,她一定已经滑落到了地上。哪怕是小铃子在旁边,也能轻易发现她的不对。

好在车上再挤不出来第二个人的位置,丫头们只能跟车步行。

“奶奶,你想去哪儿?有什么东西忘了买吗?”翠翠在车外发问。

“……右转。”

兰宜已经不能回答她,咬紧了牙关,隻挤出来两个字。

这种程度的疼痛,意志上是可以忍耐的,但破败的身子太不争气,一声咳吐衝到喉间,她来不及拿帕子捂住,鲜血混着先前喝进去的药汁呕到裙子上,瞬间弄污了一片。

……这死法有点难看。

兰宜头痛欲裂地想。

但不算坏事。

杨家想她死,她自己也不那么想活,死亡是她必经的,最终的归宿。

但她不会像杨老爷想的那样,老实地、悄无声息地、很容易被遮掩地死在荒凉的乡下老宅!

她就要做梗在杨家的那根刺,死了都不会让杨家安生,她要在杨文煦和沂王府之间种下无可弥补的罅隙,她要他断了的那条青云路再也别想接起来!

杨文煦真是个聪明人,他始终不正面去与沂王府有衝突交集,最大程度地淡化恶劣影响,如果不出意外,时间会如他所料地带走一切。

但兰宜没有时间了。

她总觉得自己是活不长的。

她选择将事情翻回明面上,用自己的命,打破杨文煦的盘算。

她要死在闹市里,要死得人人都知道,其实还有一个比闹市更好的地点,那就是沂王府的朱红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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