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监走上前去:“那个往香炉里下药的贼子有下落了吗?”
武官摇了摇头。
窦太监沉下脸色:“胆大包天的畜生,等抓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府里能动的人手都已经派出去了,各个衙门也打了招呼,画像都分给了他们,最多三天,一定能把那贼子抓到王爷跟前。”武官沉稳地承诺。
“嗯,范统领,你抓紧点,依咱家看,这个贼子的贼心只怕不止这么点,毕竟——”窦太监眯起了眼,意味深长地道,“是京里口音啊。”
武官跟他对了下眼神,没多问,心知肚明似的,点点头,又向沂王拱了拱手:“王爷,下官再去安排安排。”
得沂王允准后,他退了出去。
窦太监没动,再行汇报:“王爷,老奴刚把杨家的妇人送出去了。”
沂王微微点了点头。
“老奴叮嘱了她,叫她不要乱说话,她看着性子柔顺,事情传出去对她也没有好处,应当会守口如瓶——”
窦太监顿住,他分明看见沂王嗤笑了一下。
这样的表情不常在沂王脸上出现,窦太监惊讶着马上反省:“老奴说错话了?”
“柔顺。”
沂王低沉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声音里的嘲意毫不掩饰。
他清楚记得撞到他面前来的那双眼睛,沉郁而又乖戾,燃着豁出去般的不顾一切,更记得她下手的狠辣,砸了他一下不够,又砸了他第二下,被他逼视都毫不手软。
柔,顺,分明一个字都不沾。
沂王清修时一向独处,窦太监不在近前,没见着事发时的具体情景,但也知道不对劲了:“难道那妇人别有用心?老奴这就把她带回来,还有那个杨文煦,他妻子的事,他脱不了干系,不如一起提来审审——”
“不必了。”沂王打断他,他声音还有一点沙哑,但吐字有力不容置疑:“她与下药的人不是一伙。”
窦太监怔了下,灵光一闪,往沂王脑袋上的包扎处偷偷飞了一眼,心领神会——那倒也是,要是一伙的,怎会反手把他家王爷砸成这样?
咳,他家王爷修这个劳什子道,有王妃时都素行冷淡,打从王妃娘娘过世后,更加连女色都不近了,近身使唤的都是内侍小厮,这一下,居然是因为非礼被人敲破了脑袋——
窦太监及时打断了脑内的大不敬想象,用力绷起脸,嘴里顺溜地转了弯:“王爷说得准没错,那老奴先叫人盯她一阵子?没问题最好,有问题再抓她回来。”
沂王思索片刻,同意了:“还有陆家。”
“王爷提醒得是,老奴都让人盯起来。”窦太监忙道,又小心地,“那杨文煦——王爷原先打算请他教导小主子的。”
沂王眉头皱起,他相貌本来冷峻,这一皱眉更显森然:“等这件事过去,在城里另外找人吧。”
窦太监知道是这个结果,这么个尴尬的意外横在中间,以他家王爷的为人,杨文煦就是文曲星下凡也不可能再用他了,一个启蒙先生,又不是不可取代。
他应道:“是。”
沂王缓缓起身,往静室的方向走:“收拾一下,日落前回府。”
窦太监跟上他,有点意外:“王爷才受了伤,守静说了要静养,不在观里休养两天吗?”
沂王迈上石阶,抬头望了一眼静室上方的天空,这一会儿工夫,天色变得灰蓝,大片的云朵飘过来,挡住了日头,层层迭迭地下压,人在山上,离得云更近,好像抬一抬手便能摸到那乌色的云边。
窦太监顺着他的目光也抬了抬头:“呦,这入了夏,天气就是变得快。”
山风鼓荡起来,吹得沂王袍袖翩然,是山雨欲来之势。
“王爷,看样子是场暴雨呢,一定得今天走吗?”
沂王头也不回,拂袖进屋:“今天就走。”
他有预感,事情没完,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暴雨如注。
杨文煦是雇了车来的,但雨下得太快太大,车夫没找着合适的地方避雨,风卷着雨,从车窗车帘处侵袭进来,等终于进城归家时,杨文煦和陆兰宜身上都沾了不少水气。
姜姨娘在门口等着,见到杨文煦下了车,连忙把他拉去沐浴换衣。
翠翠也守在门边,眼神忧虑地落后一步迎了上来,兰宜以为以她藏不住话的性子,必定得问些什么,谁知一路走着,翠翠一个字也没有说。
直到迈进屋门,翠翠叫了一声铃子,让她去厨房要热水,而后才伸手来紧紧抓着兰宜的手臂,眼泪滚了下来:“奶奶,我担心死了……”
兰宜表情松动了点,拍了拍她的手,道:“我饿了。”
算起来她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
翠翠顾不上哭了,忙抹了眼泪往厨房去,催着下了碗骨汤面来,见兰宜坐到桌前便开始吃,嘴唇烫得殷红也不停下,次后连汤都喝尽了,她惊得想拦又不敢拦:“奶奶在外面没用饭吗?慢点——奶奶这么吃能克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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