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回笼后,叶北莚告诫自己,不能和钱过不去。妈妈看病需要钱,爸爸火锅店倒闭后还欠着高利贷。姐姐也为了还债早早放弃学业,中专毕业就进入社会,摸爬滚打。在这样的家庭,读书到二十几岁才挣钱反哺父母,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她是光脚的,没有走远路的底气,只能苟在这里,赚一天钱是一天。她坐在工位上,打开自封袋。没想到入口不是冷藏加热的口感。吐司松软可口,煎蛋外焦里嫩,七分熟刚好流出溏心。外加青椒烤黑胡椒鸡腿肉和蛋黄酱。咬了两口,她胸前窒息又难受。心脏跳得七扭八歪,连带着出气都不顺。往常都是叁下五除二干掉早餐,今早偏张不开嘴,一小块一小块地咬,像是珍惜,又像是下不去嘴。男人昨晚坐在沙发上等她的焦急、蹲在脚下劝她的认真、今早在玄关暧昧压迫的威胁,盘旋脑海。叶北莚不知该和谁置气,把剩下的半个叁明治扔进了脚边垃圾桶,滑动转椅向前,打开电脑。诧异发现景楠卿竟然通过私人邮箱给她发了邮件。“搞什么……”叶北莚扶了下镜框,点开附件。是昨天新项目bd上交给翊翎的那套十级糊弄学ppt。景楠卿并不知道这套片子不是叶北莚做的。在每一页,他都在需要更改的地方做上了批注。她起初倚在桌子上,按着弹动圆珠笔,局外人似的翻看片子。读着读着,她坐正了。放下二郎腿,双肘回到桌上,翻开笔记本,边翻页边记录。从粗的storyle到细的表格呈现,他都一一标注修改意见。至于测算模型和分析方法,他没有全篇推翻,而是在原有基础上做了巧妙建议。直接告诉她什么是翊翎需要的,以及类似的项目市场是如何cao作的。甚至连注脚的参考文献都有完善。最后一页,景楠卿贴上去一个巨醒目的文本框:两大毛病,一是逻辑混乱抓不住重点;二是片子画得太丑了。叶北莚心里啐了一口,怎么每次都是刚有点感动他就让这感觉灰飞烟灭。她打开微信,急于辩解:ppt是李筠画的,和我没关系。景楠卿回得也很快:在我眼里,这份ppt代表你们公司,不论是你还是李筠,都没差别。叶北莚又打了一长串试图摘干净自己。突然就明白了。光标闪动,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了那一大段毫无意义的争论。她轻咬着下唇上的死皮,视线挪到电脑上,从头到尾又仔细读了一遍景楠卿修改的报告。颇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感觉。是工作后李筠从没教过她,她也没沉下心来去学的东西。关上文件,她注意到景楠卿最后的编辑时间是凌晨一点半。他是为了修改这种垃圾熬夜到一点半,又早起准备早餐么?一上午工作进展很顺利,借鉴了他的指导思路,她在其他项目上的报告写得很快。李筠问她要不要一起午饭。叶北莚真是佩服她脸皮之厚,经历昨天的事情今天还能若无其事找她吃饭。叶北莚冷漠回她句,赶报告,不吃。同事陆续出去吃饭,办公室没几个人,她在电脑前把键盘敲得噼啪响。王总的办公室打开,他屁颠屁颠跟在人身后走出来,客气说一起吃个便饭。走在前面那人说,约了人,下次有机会的。音调语气声色突然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迭。叶北莚疑惑,抬头确认。景楠卿状若无意朝她这边瞥了眼,扭过头和王总边说边往电梯间走。他怎么来公司了?还是一个人?视线转回屏幕,右下角白绿色图标闪动。景楠卿:一楼大厅等你。陪我吃午饭。叶北莚想都没想:不去。景楠卿:那我就回你办公室坐你身边等,你什么时候忙完我们什么时候一起下去。心里一焦虑烦躁,手指就无意识嘶嘴唇的干皮。叶北莚蹭了下出血的嘴唇,愤恨合上电脑,捞起围巾外套冲出去。她相信景楠卿这个臭不要脸的能做出所有出格的事情。男人穿了顺垂的羊绒大衣,拎着公文包站在大厅看手表。
上面两行字:分开走,避嫌。景楠卿笑了,抬头就见姑娘阴了脸拧着眉毛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眼神黏在人身上,她像没看见一样径直从他身边擦过。人行道上都是中午出来觅食的社畜。像是从封闭的玻璃盒里涌出的蚂蚁,在冬日暖阳下汲取养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叶北莚拐进一家地下美食城。景楠卿跟在后面下台阶,“我们上去,找个人少清净的店。”地下室又闷又吵,菜饭味和油烟味沾了一身。阿姨站在门口收餐盘,金属盘子敲在泔水桶边缘咣咣作响,他几乎听不见她说什么。她哼了句,“以我的工资,这方圆一公里内,我只能吃得起地下的东西。地上的,吃不起。”“我请。”“免了。”她说,“aa。”“宝……”叶北莚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回头瞪他,“还吃不吃?”景楠卿已经很久不来吃这种拼盘快餐店,也不知道点什么。看她要了份麻辣烫,便也有样学样拿了个塑料小盆站在开放冷藏柜前选菜。她低头喝了口骨汤料底,撇嘴,“叁花淡奶勾兑的。”全程与他无交流。身边人来人往,上班族午饭都很迅速。同事间的对话走嘴不走心,嘻嘻哈哈八卦一番,边吃边笑,吐槽完了端了餐盘就走。闹哄哄的环境衬得不说话的两人格格不入。“我是来道歉的。”景楠卿放下筷子,注视她的发顶,“昨晚对你说话语气重了,我道歉。”叶北莚手微颤,一颗鱼丸滚落回烫里。眼睛盯着飘着油花的麻辣烫,感受他炽热专注的视线。“但我是担心。你这么晚不回家,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我怕你出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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