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帝仍是沉吟,然后看向其他几位阁老。
阁老们察言观色,一致同意。
平城,燕王府过了一个看似低调实则人人欢喜的新年。
殷蕙面上笑得好看,心里的弦却渐渐收紧,知道公爹燕王即将迎来新年的第一个沉重打击。
公爹不高兴,全燕王府的人都得小心翼翼。
为了不被公爹盯上,从太子病逝后,殷蕙就再也没有出过王府,隻与周叔、祖父保持书信往来。
魏曕还问过她为何不出门了,被殷蕙用天寒地冻懒得动弹搪塞了过去。
果不其然,正月下旬,建隆帝下旨昭告天下,册封皇长孙魏昂为储君,称皇太孙。
建隆帝单独发给燕王的圣旨比朝廷官文先送到燕王府,尚不知圣旨内容的燕王将妻妾儿孙们都叫了出来,全府上下一起恭迎圣旨。
这阵仗,还有众人面上隐藏得很好却依然有迹可循的喜意,弄得传旨的公公笑容都微微僵硬起来,待所有人都跪好,传旨公公清清喉咙,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最开始,建隆帝便先对儿子燕王表达了端文太子去世给他带来的沉痛打击,由此越发地思念远方就藩的其他儿子们来,嘱咐燕王照顾好身体,千万别再让承受割肉断臂之痛。跟着,建隆帝又夸了一通皇长孙魏昂的纯孝,那是一个多么好的孙子啊,再顺理成章地要封好孙子做储君,并希望文武双全的燕王继续替皇家镇守边关,魏家祖孙三代继续开创一片盛世天下。
燕王听到前面一段,再次以袖拭泪,听到中间一段,燕王仿佛悲伤难抑般深深地垂下了头,到了最后,他哭着叩首,领旨谢恩,表明自己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厚望。
殷蕙默默地跪着,能看到斜前方徐王妃苍白的脸色,也能看到旁边纪纤纤愕然张开的红唇。
因为重生,众人白高兴时殷蕙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但这会儿众人要准备迎接公爹持续数月的易爆易怒了,殷蕙就再也无法淡然了,恨不得接下来的几个月都不用离开东六所。
接了圣旨,传旨公公去客房歇息了,殷蕙等人跟随着燕王哗啦啦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燕王。
燕王的目光,落到了长子魏旸脸上。
魏旸紧张得垂眸静立,不知道父王为何要看自己,不知道要不要说些什么。
燕王实则在透过儿子看另一个人,那个他根本没有见过几面的侄儿魏昂。如果他没有记错,魏昂隻比自己的长子大两岁,今年才二十七,一个从小到大可能都没离开过京城只知道跟着先生们读书的侄儿,凭什么踩在他的头上?父皇英明一世,怎么到老却糊涂了?还是说,因为他离开京城太久,父皇早忘了他这个儿子,隻喜欢养在身边的孙子?
怒火在胸口翻滚,烈焰一浪高过一浪,而这怒意,全通过眼神落到了被他注视的魏旸身上。
魏旸再也承受不住,眼看就要跪下去,徐王妃及时走过来,挡在儿子面前,目光温柔地看向燕王,微笑道:“王爷,朝廷新立储君是喜事,您看咱们要不要安排一场晚宴庆祝庆祝?”
燕王还是愤怒,但被徐王妃一提醒,他那快要烧成灰的理智也回来了。
朝廷来宣旨的人还在王府,此时若传出他暴怒的消息,那些人会怎么想,父皇知道了会怎么想?
于是,燕王就笑了出来,对徐王妃道:“是该庆祝,你来安排吧,我去给父皇写封回信。”
说完,燕王先行离去。
徐王妃用警告的眼神扫视一圈众人,委婉地提点几句,便让大家散了。
魏旸、魏昳都还要去当差,魏曕甚至还在卫所并不知道此事,殷蕙等小辈女眷带着孩子自行往东六所去了。
进了东六所,纪纤纤终于忍不住,小声对徐清婉道:“大嫂,您说皇上怎么……”
“住口。”徐清婉目光严厉地打断了她,“皇上也是你能随随便便挂在嘴边的?再有下次,我会禀明母妃。”
纪纤纤立刻抿紧了嘴巴。
徐清婉再看向殷蕙,见殷蕙神色恭谨,知道她不像纪纤纤那般在这种事情上口没遮拦,便没有多说什么。
终于回到澄心堂,殷蕙长长的松了口气,让安顺儿派人去给魏曕报个口信儿,然后再聚齐澄心堂所有下人,正式警告了一番,若有人胆敢议论宫中立储一事,她会绑了人直接交给王爷王妃处置,若有人听见别人议论此事禀报上来,一经证实,赏银十两。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既不敢自己议论,又盼着别人议论让自己听见,回头好拿赏钱。
殷蕙扫视一圈,相信澄心堂里应该没有人敢冒险犯事。
黄昏时分,魏曕风尘仆仆地回了澄心堂。
殷蕙听到消息,来前院见他。
魏曕正在擦脸,既然晚上有家宴,等会儿就要开席了,没时间沐浴。
殷蕙叫安顺儿出去,她站到一旁伺候他。
魏曕放下巾子,看她一眼,问:“可有交待下人不得擅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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