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良鲤伴从梦中醒来。此时正是安静地深夜,天边有一线雾白的光, 显然晨曦将近。他怔怔的仰躺了一会儿, 思绪仿佛还停留在先前的梦境之中, 他注视着白狩衣的少年一步一步登上阴阳道之巅, 成了世间无与伦比的传说。那是伊月, 又不是伊月, 安倍晴明背负着比伊月沉重许多的东西,伊月更像是……经历过一切之后又重新变回受宠爱的小孩子的晴明,无须忧虑此世的未来, 只是高高兴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突然很想很想见伊月。滑头鬼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妖怪,他直接起身,悄无声息的沿着长廊去伊月的房间。伊月的房间离他很近,几乎是紧挨着。他轻轻推开门, 黑暗之中,半妖过人的耳力捕捉到清浅的呼吸, 让他的耳朵有点痒。他看到伊月蜷在被子里,睡姿很乖, 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梦。是关于前世的梦吗?那个……他没有参与过的前世……想到这里,半妖伸手摸了摸被子卷, 然后自己也躺下,直接把被子卷拢在怀里。土御门伊月被他吵醒了, 朦朦胧胧的看了他一眼,有点起床气的扭过头,打算继续睡。“伊月?”奴良鲤伴轻轻的叫他一声。“你醒着吗?我想抱抱你。”土御门伊月内心弥漫着淡淡的杀意, 他的睡意都被赶走大半,最终无可奈何地侧过头,把被子掀开让奴良鲤伴进来。没睡醒,他的声音有点模模糊糊的。“做噩梦了吗?”他哄小孩子一样用自己的脑袋去蹭了蹭,“我给你驱邪,没事的……没事的……”他一边安慰着,眼见又要睡过去。“那些梦里都没有我。”奴良鲤伴挨着他,小声说道,“我时常看见你因为做出一些决定而十分痛苦,却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这下,土御门伊月完全醒了。“那只是过去而已。”他轻声说道,“更多的时候,我把它当做记录过往的绘卷,因为现在的我已经全然不同了。”“我的家人和式神,都更希望我以现在的样子生活下去,并非是过去不好,而是现在更胜往日……”他小声说着,带点朦胧的鼻音,“不用再忧心天下和国家,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阴阳师活着,是很幸福的事情。”奴良鲤伴原本满怀柔情,现在突然哽了一下。普通的阴阳师……“睡觉了,睡觉了。”土御门伊月敷衍地拍拍他,“明天我打算去见见源信直。”“因为源义衡?”“嗯,源信直理应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光哥是那么骄傲的人,为了守护人类奋斗终生,却突然一夕之间变成半妖,我很担心他。”奴良鲤伴清楚地知道伊月这句话是不涉及私情的,他有点同情源赖光,这些跟伊月前世相关的人注定都与恋爱无缘,那个时候的伊月一心只想着创造一个盛世,哪里像现在……半妖心满意足的抱紧了怀里的恋人。又乖又软,是他的了。温馨的气氛持续到奴良鲤伴半梦半醒之后,他还没睡沉,正在不上不下的时候,突然被戳醒,一睁眼——土御门伊月睁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神情却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乐。“跑过来戳醒我,你也得来一次!”奴良鲤伴:……他刚才忘说,现在的伊月跟前世相比,变得更皮了些。上午的时候,尽管有些睡眠不足,土御门伊月还是渐渐完善好了奴良组的结界,开始试着跟组里的干部们相处。他本身就是极为谨慎的人,先前观察许久,一直跟鲤伴待在一起,现在就算鲤伴不在,他也能如鱼得水的混在组织里。如首无和黑田坊之类的年轻干部,都很喜欢他,那些年长的干部则略有警惕。土御门伊月也不在意,正巧奴良鲤伴有事外出,他约了个时间,有些事情想跟源信直谈一谈。关于光哥半妖的身份。“打扰了。”他收起伞,一旁的老仆将伞接过去,躬身请他走进房间。土御门伊月向老仆微微点头,携着梅雨时节的一缕湿意走进房间,源信直正坐在书案后,见他来了,颔首示意。“听说最后真正的龙宫出现在海上,还送了你许多珍宝?”源信直笑道,他有种亲自见到传说复苏的感觉。“是。”土御门伊月却没有笑,“龙宫的事情我已经向您提交了书面报告,所以我此次前来,并非是与您谈论那件事情的。”“那……”“是有关义衡的事情。”土御门伊月注视着源信直的眼睛,“义衡在龙宫上现了白龙之身。”他看到源信直的手微微一抖,瞬间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土御门伊月心里有了底。“看起来,您一直以来都知道。”“……”
“您有顾虑,一直隐瞒义衡,我也理解。”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这是西洋式的东西,这个时代里很受追捧,“义衡向来以守护人类为己任,甚至与妖怪势力全然敌对,这个消息如果传入他耳中,他首先怀疑的便是自己。”土御门伊月对当前的情况,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光哥是何等骄傲的人物,是人类里绝无仅有的天才。他如果不是有半妖血统的加成,如果不是继承了来自母亲的纯净灵力,如果不是一路以来都遇到了很好的妖怪和人,是断然不能保证最后可以胜过光哥的。光哥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意味着某种极致。源信直沉默了许久许久,门外的雨声渐渐大了。一种响亮的喧嚣笼罩在两人之间,源信直放下笔,又拿起来,显得犹豫不定。“那件事情,我本以为会一直带进坟墓……”他最终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失去了儿子,不想再失去阿衡……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尖锐、锋利,像一把剑……”“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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