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是个讨人喜欢的人,龙宫中的原住民都这么说, 生死关头, 他似乎更加讨人喜欢了一点, 每天围着新来的有金鲤鱼的客人转, 插科打诨的。不是没有人看他不顺眼, 但是在龙宫, 贵客喜欢,谁也不能说什么。今天柳相张罗着打羽板球,分了两队在楼里闹腾着, 羽子板拍打着小彩球,发出清脆的声音。负责出钱的土御门伊月在二楼,一边用着酒菜,一边俯瞰下方的战况, 周围都是侍候的奉承的人,每一个精彩的球出现, 都有小小的惊呼。“伊月先生,您看那个!”“伊月先生, 您压的队伍又要赢了!”淹没在这样众星捧月的人群里,土御门伊月仍旧很淡定, 他戳了一个有柔软枣泥的点心,对他而言这比听奉承话有意思多了。奴良鲤伴一直看着他, 普通人在这样的追捧和关注下,很容易就会忘乎所以。龙宫本来就是能带给人无限愉悦的地方,这愉悦的主要来源就是原住民的追捧和讨好, 他们盯着客人手里的钱,想着自己的命。“鲤伴。”土御门伊月侧了下头,却不是回应任何一句殷勤的话语,反倒笑着跟他说话,“羽子板,其实是个赶鬼的游戏,就像撒豆子驱鬼一样哦。”说起妖鬼,他的眼睛微微发亮,那些曾经经历的鬼怪的故事就在他心底沉浮着,他对鬼怪的兴趣远胜对人间浮华的眷恋。奴良鲤伴就知道,伊月才不会被吹捧和奉承俘虏,他本身就是星星捧着的那轮月亮。“大概是产生在室町时代,最早是在皇宫里进行,他们会把人分成两队,拍打被称为‘胡鬼子’的羽子,如同拍打鬼怪。”他悠悠地说着,“人类向来是很怕鬼的。”果然,他一说到鬼怪,旁边殷殷奉承的人就瑟缩了一下。他又开始讲那些青面獠牙的鬼,这一下,他身边渐渐就空了。二楼重新宽敞起来,土御门伊月扶着桌案笑起来,他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无论在哪里都一样。奴良鲤伴也跟着笑了,“伊月不怕鬼吗?”“我遇到过很好的鬼。”土御门伊月笑道,“站在山巅上,那么威风凛凛的看着我,说:人类,不拿酒,就敢踏入鬼的领地吗?”“他攻击你了吗?”从妖的思维推断,奴良鲤伴觉得当时的情况其实挺危险。“没有,那一次没带酒,所以我跟他说能不能用糖糕先抵押一下,我马上就带酒来赎我的糖糕。”土御门伊月很认真的强调了一句,“我很喜欢糖糕的,肯定会带酒回来。”鬼瞠目结舌。他听过许多抵押品,从价值连城的宝玉一直到自己的儿女,万万想不到廉价的糖糕也能被抵押。他仍旧站在山巅上,傻子一样提着一包糖糕,默默无言地目送阴阳师飞速离去。奴良鲤伴:……鬼的内心想必是懵逼的。“然后呢?”“撕票了。”土御门伊月开始面无表情,“对方不守信用,撕票了。”鬼还真的等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自己其实是受到了愚弄,愤怒之下吃掉了那包糖糕。就在此时,他看到阴阳师匆匆赶回来的身影,手里果然提着好酒。阴阳师看到了他糖糕的尸体,五雷轰顶一般僵住,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嘴角还沾着糖糕渣的鬼。“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现在说起这件事,土御门伊月还有几分愤愤。他话音刚落,角落里突然有人轻轻地笑了一声,好像是没忍住终于笑出声的那种。奴良鲤伴立刻锁定那个方向,见隐藏不了,发出笑声的人慢慢走了出来,是个瘦弱的小姑娘,眉心点着圆瓣花的花钿。见两人都看着她,小姑娘咬了咬唇,有些局促但强装无事的样子,向两人深深一鞠躬。“对不起,客人,我没有笑你们的意思。”她犹豫着,“只是觉得,鬼的故事也很有意思,我……我能再多听听吗?”土御门伊月自然不会拒绝,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是游女预备役,平常也要忙碌的服侍游女们起居,很是辛苦。他看这个小女孩,手腕细瘦面色也不佳,却仍然稳稳地正坐着,努力不去看桌案上的食物,教养实在不错。他于是叫人加了些饭菜,小女孩犹豫一下,最终接受了他的好意,飞快地吃了起来。“像你这样的女孩,还没到工作的年纪,应该是龙宫负责抚养的吧?”他问道。女孩用力咽下口中的饭,这才开口。“叫我金铃就好。”她说道,神态是不同于这个年纪孩子的老成,“是这样的,客人。但是我们不到工作的年纪,自然吃不了多好,如果相互争抢,总有些要饿肚子的。”“像你这样的孩子,龙宫里有很多吗?”土御门伊月微微皱眉。“是的,客人,很多。我们分散在各个店铺中,做一些杂事,有时候游女或者客人高兴了,会请我们吃东西,但更多的时候,大家自己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她一回答问话,就不会再吃东西,土御门伊月也就点到为止,让她继续吃,不够还可以接着叫。可金铃没有再叫,只是把桌面上的食物吃完了,谢过两人,就默默地走了出去。她走出去之后,土御门伊月突然开口,并且指了指自己眉心。“那个,是河骨。”河骨并不是字面的那种有点惊悚的意思,而是一种木兰纲的睡莲,一年四季都有花,叶子小小圆圆,最常见的是开着金色花的那种,藏在绿叶间像一个个小铃铛。刚才那名女孩眉心就点着河骨的花钿,土御门伊月认出来了。“是不是龙宫的常见装饰呢?”奴良鲤伴问道。“也有这种可能,不过……”土御门伊月微微闭目,念出了当时在海面上听到的那首渺茫的歌,“河骨金铃,随风摇曳,似水流波,川端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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