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啊。”黑桃k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颈椎,似乎有点感慨,笑道:“就为了从他嘴裏听到这句话,三年前我们差点搞出一场火拼来……早痛快点承认不就好了。”
严峫张开口,但只有胸腔起伏发出颤抖的喘息,咽喉像堵着酸涩的硬块。过了好一会,他才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声音来:
“……你对我说过的那么多话裏,只有这句我希望是在撒谎。”
“一派胡言!”这时终于被鬆开嘴的波叔怒吼起来:“一派胡言,你们只是商量好了要给吴吞泼脏水!闻劭!你现在羽翼丰满了,想搞死我们这些老头子,又怕抢先动手被人议论,所以就是想找藉口对吴吞发难!你这个不孝子!”
黑桃k眉目不动:“噢,是吗?”
“吴吞什么时候对你下过杀手?他对你这个儿子还不够好?!我们这些老人迟早有一天是要让位的,现在不敢放权,无非也只是不放心家族的安危罢了!我们其实——”
“吴吞就是想杀他。”
波叔的苦口婆心被打断了,表情一时非常滑稽,直直瞪向江停。
但江停却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他乌黑的眼睫低垂着,视线落在眼前鲜血干涸的草地上,面色疏离冷淡,继续道:“1009行动虽然不是吴吞直接策划的,但他确实对我下达了弄死黑桃k的指示。整个塑胶厂缉毒案,都是我为了执行他的命令,而针对黑桃k进行的一场谋杀。”
波叔猛地上前半步,因为缺少手下的搀扶,险些在草地上踉跄绊倒:“你给我住口!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孤儿院领养出来的了?你忘了自己本来是怎样像狗一样摇尾乞食的了?!吴吞把你养大,你就这么合着外人算计污蔑他?!”
江停闭上眼睛抽了口气,抿住了微微发颤的唇角。
黑桃k嘲道:“说话归说话,你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老头还要痛斥,江停却已经控制好了情绪,说:“我明白,但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你可以选择不信。”
波叔大怒:“事实?三年前当众对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严峫耳膜嗡嗡作响,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江停。
但江停却没有任何破绽,甚至没露出丝毫的焦躁或不安。他还是很从容地,说:“那是因为我怕承认之后被你们灭口。”
老头一愣。
“只要我咬死不供出吴吞,你们就会尝试把我从黑桃k那边救过来,这就是我的目的。至于1009行动和吴吞之间的关係,真要查也能查出蛛丝马迹。”
说着江停顿了顿,那双乌黑沉静的眼睛望向严峫:“我本来不想当着你的面承认的,因为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在你心裏留一个稍微不那么坏的形象。不过现在看来这应该是奢望了,谁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元龙峡,所以这应该是天意吧。”
严峫怔怔看着他,那瞬间心裏甚至闪过一个卑微的念头:那就别说出来——
只要你哪怕别说出来——
但那一丝怯懦刚冒头就被他硬生生摁死了,严峫直直站在那裏,面无表情地回视江停那张平静的脸。
“1009行动准备的每一步,都通过加密邮件向吴吞报备过。”江停在波叔陡然剧变的目光中淡淡道,“这应该能证明吴吞是支持这场谋杀的了。”
“……你胡说,这不可能……”老头气得面孔都紫涨了,怒吼:“根本不可能!”
江停没有理睬他语无伦次的咆哮:“几年前黑桃k从美国回来,带回了最新的芬太尼化合物配方。那时吴吞的身体还没那么差,所以当他发现黑桃k开始摆脱老人们的控制并发展独立市场时,他感觉到了威胁,命令我予以严密监视。我顺着蓝金这条线查了一两年,终于查到恭州边缘的某个地下制毒工厂,但不幸行踪暴露遭遇了黑桃k。”
说着他话锋一转:“严峫,这件事我是跟你提过,应该还记得吧?”
——幽暗的地下工厂被暴雨所冲刷,无数价值连城的“蓝金”就这么随便堆在地上。这些为瘾君子们带来尘世至高喜悦的毒品将途径元龙峡,通过云南边境,销往东南亚以至于北美;仅这一间厂房的利润,就将为黑桃k带来六个亿。
江停面对着地狱般满眼闪烁的暗蓝幽光,终于嘶哑地开了口:“……所以你现在要杀了我么?”
“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十多年来从没变过,所有财富与权柄都可以与我平分。”黑桃k带着笑意回答,温和的语气与枪口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别为吴吞卖命了,红心q,我这裏永远有你的位置。”
“但当时黑桃k并没有在父子相争中占据上风,因此我也没有彻底斩断和草花a之间的联繫。在组织内部,各种利益之争极其错综复杂,稍微走错半步就可能粉身碎骨,这种危险的平衡一直延续到三四年前,吴吞终于决定彻底除掉他的继承人,欠缺的只是一个时机。”
波叔忍不住破口大駡:“根本没这回事!我们这些老人都只是为了家族好,吴吞从没有那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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