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很快赶了过来。
她已脱胎换骨,充沛的魔力灌满羽翼,轻轻一扫,便将众人的身体掀翻,尘土上飏,迷住所有怒视神父的眼睛。
年轻的魔俯冲而下,绸缎一样顺滑的长发在空中散开,发梢擦过柴堆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变成艳丽的猩红色,在神父面前招摇舞动,像披满蛇发的美杜莎。
神父悲伤又温柔地看着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一切灾厄由他而起,死亡也无法抵消他犯下的罪恶。
活在这人世,一遍遍咀嚼甜蜜又苦涩的毒果,并不比死好受多少。
可他没有选择。
他的贪婪与妄念,全部由她而起。
他试着拒绝,试着逃避,到最后还是无奈地接受这既定的命运,即使必须违背上帝的意旨。
魅魔从来不会想这么多。
她只知道,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魔力衰弱时,就要赶快捕猎。
她喜欢他清冷的味道和温热的身体,喜欢他严肃的面孔和柔软的心脏,喜欢割裂与反差,喜欢他为自己一次次破例,终至失去一切。
喜欢就不能让他死。
她扛起有些虚弱的神父,给了不自量力的人们一点儿教训,展开双翼,带着他飞向新的家园。
破旧的古堡已经不适合居住,她用男人们献上的金钱,从商人手中买下一座漂亮的庄园。
这里有湖水有草地,马儿们悠闲自在地散着步,别墅外层涂满鲜艳颜料,为了讨神父喜欢,她还不合时宜地买来许多庄严圣洁的油画,挂满走廊和房间。
神父在这里住下。
失格的他不再适合出入教堂,却保留了很多旧习惯,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为魅魔、为自己、为麻木而穷苦的人们祷告,无数次翻阅《圣经》,寻求心灵的短暂安宁。
魅魔寻欢作乐,在庄园中豢养了许多年轻英俊的男人。
吃腻大鱼大肉,她偶尔也走进神父房间,像小时候一样,温顺地伏在他的膝上,听他念诵枯燥晦涩的教义。
他们不常发生关系,魅魔顾忌着凡人的脆弱,总怕消耗他过多的精血,而神父,大概总是在自我厌弃。
父亲下雨的夜晚,魅魔侧躺在靠窗的沙发上,身上只罩着层轻纱,胸口和腿间布满别人留下的暧昧痕迹。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和不谙世事的少女没什么两样,看着坐在灯下写字的神父,声音娇媚,父亲,你会参加我的成年礼吗?
握着羽毛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神父叹了口气,诚实回答:恐怕不能。
和人类相比,魅魔的寿命未免太过漫长,她二百岁才能成年,到那时候,他深埋地底的尸骨大概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
魅魔撅了撅嘴,有些委屈:那你得给我备一件礼物。
一件特别的、别的魅魔都没有的礼物。她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很空,空得除了他之外的任何男人都无法填补,于是主动坐在他腿上,亲亲蹭蹭,四处点火。
神父渐渐衰老,头发花白,步履蹒跚。
大限之日,魅魔守在他的床前,为了让他走得安详,破天荒地穿了一件保守的修女服。
可她的长相越来越美艳,胸口绷得不像样,不显圣洁,反而更添淫荡。
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像她和他之间的感情,注定不为世人所容。
父亲眼看老者眼底的光越来越黯,魅魔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问出个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问题,父亲,你后悔吗?
后悔收养我吗?
后悔心慈手软,纵容我放肆行凶吗?
后悔活下来,将人类无比短暂的一生全部交给我挥霍吗?
神父缓慢却坚定地摇头。
他将从不离身的十字架摘下,吃力地塞进她的手里,微笑道:你要的礼物。
就像神赐予魔的亲吻,荒谬又珍贵。
几十年过去,魅魔已经爬到魔族的顶端,拥有无数随从,手握十字架,并无任何不适反应。
她哭得越来越伤心,紧抓着神父苍老的手,抽噎着大声问道:父亲,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或者说,您还愿意再见到我吗?
神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坚定地回答
会的,孩子。我们会在地狱里重逢。
他是坚定的有神论者,却为她犯下罪恶之事。
他不奢求上帝的宽恕,更不忍看她违背本性,伪装天真与纯洁。
他只盼望能与她共担这罪孽。
神父死后,魅魔依旧我行我素,自在快活。
她与人与魔与兽交合,有时候兴致上来,还会亲自举办晚宴,和近百人荒唐数日。
属于她的时代,似乎才刚刚开始。
只有下雨的时候,她才会一个人入睡。
她躺在神父的床上,双手捧着十字架,在梦中捕捉着高大的幻影,眼角残留泪痕,脸上却浮现满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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