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却又已经抓着她的胳膊睡着了,大概是有心事,雪白的小脸上略带了些许愁容。
“太后娘娘。”半梦半醒间,沈娇扒拉着姜氏,“能不能让陆清显做伴书,给他一个机会呀?”
烛火爆出的劈啪声细细侵扰着沈娇耳膜,她听见太后娘娘略带困意的低语,“娇娇,你究竟是喜欢林景珩,想要故意令他吃味。还是真的撒开手了?”
闻言她可立刻就不困了,眼珠子睁得跟个葡萄似的坐起身子慌忙说道,“林景珩他懦弱不堪,配不上我,我早看清了。”
姜氏轻笑一声:“娇娇,你须知刚极易折的道理。你嫌他懦弱,我瞧他却倒还好,长于混乱之中获取平衡,哪怕是再艰难的局面,这林景珩也能想出法子来稳住。将你交给他,我其实是放心的。”
沈娇没听懂,懵着眨了眨眼,但提起这个林景珩就心烦,只是问她,“平衡……不就是委屈了一些人,然后去顾全所谓的大局嘛?”
太后摸摸她的头,“你说得对,不过你还小,有些道理看不明白。”
“如果我是那个要被他委屈,才能顾全大局的那个人呢?”沈娇执拗地躲开了,她语气坚定,“如果是我,那我该怎么办呢?”
百口莫辩、百思不解,只能绝望地接受那宛如窒息一般的捆缚,没人在意她的愤怒,反而让她去体谅林景珩的难处。
沈娇不懂。
“需要委屈一些人来换取的平衡局面……本来就是不好的。”她慢慢地说,“极力维持这种局面的那个人,也是个坏人。”
林景珩就是个坏蛋。
她好似抓取了一道灵光,还在极力地想下去,姜氏此时却默默站了起来,背影略显疲惫,怅然地叹了口气:“我累了,送娇娇回去罢。”
沈娇也跟着跳下了床榻,“……我让您难过了吗?”
“不。”太后回头对她勉强一笑,“只是你方才那个样子,我曾是见过的。”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三公主聪慧过人,沈娇亦是大智若愚。
就好像是石洞中的隐藏着的水晶,哪怕身处阴暗里,亦是如此的明晰、透亮。
因为发生了这种大事,学堂也整整停了三天。
这三天里,沈娇闭门不出,每天都在盘算着各种利害关系,可恨脑袋都要盘秃了,她脑子里却也还是一片浆糊。
只堪堪理清楚了几点。
第一:林景珩想要调查清楚当年那出宫闱祸乱的事,正在慢慢地接触当年相关之人。
想来自己当时失足落水,还真的未必是意外。
第二:陆清显此人心机深沉,如果是平时,沈娇绝不会与虎谋皮。
但他快死了,而且会被追封为皇帝。
如果不想陷入上一世那千夫所指的境地里,沈娇需要陆清显遗孀的身份。
第三:她不能再想了,越想越觉得每个人都不是好人,越是觉得这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箩筐子的心眼与秘密。
这三天的喘息之机一晃而过,太后娘娘终于出了懿旨:陆家为谢氏一族鞠躬尽瘁,虽说一时犯了错,但既然阖府人死得差不多了,便额外开恩放过陆清显这根独苗,还特许他来学堂中做林景珩的伴书一职。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沈娇上学前,豪气地对沈青说道,“不要担心我。”
沈青现如今去了羽林卫里,对沈娇是照看不及,他叹了口气,“阿姐,你真能应付?”
沈娇自然地点点头:“我能呀,我上半月还把那李如卿打了一顿呢,你看看,如今谁敢来惹我?”
“倒是你。”她兴致勃勃地从车里探头出来,“你在羽林卫里怎么样?听说和那个侯爵家的女将军关系不错?”
“秦昭然?”沈青不以为意,“碰过几次面,不过她性子顽劣不堪,我曾见?????过她与旁人过招,手段也不大正经。你从哪儿听说的我和她关系不错?”
“……这样啊。”
说早了,最初之时的沈青与秦昭然确实不大对付,后来二人合力去平了凛州十八叠山的山匪,这才亲近起来。
阿青也借由此事,摆脱了三公主之子的桎梏,开始为楚国这边的武将接纳。
马车在此时来到学宫殿门之前,沈青他轻轻地停下了车,转过头来叮嘱道:“不提我了。你难道不知一向是暗箭难防,如今得罪了那齐国公家,其余一些与之牵连着的世家大族也势必对你不怀好意。”
难得听他如此正经的啰嗦,“你又分不清这些暗流涌动,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茜玉插了一句嘴:“她要是小心谨慎了,那还能是她吗。”
“青哥儿,你怎地如此紧张?”襄金也疑了,“放心,我们替姑娘照看着。”
沈青跳下了马车,牵着沈娇的手将她牵下来,“罢了,你们两个多照看些,尤其是那……林景珩。”
他的语调有瞬间的低沉,又很快恢复正常,“此人面善心硬,阿姐,你切莫再被他哄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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