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爹爹也会这样,晚上不跟我讲话吗?
嗯?怎么突然提起他爹了?我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等等,小混蛋,我就是母亲,他爹就是爹爹?
母亲。小混蛋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委屈,爹爹到底去哪了?
嗯?你不是见过他么,就在院子枫树林那里。
可是那里的爹爹是被埋起来的啊。呜,我想和爹爹说话。
我暗道不妙,小崽子怕是要哭,连忙把他搂到怀里。
要不娘现在哄你睡觉?说不定你就能在梦里见到你爹了。我干巴巴地哄他。
儿子躲我怀里揉了揉眼睛,我心里有些痛,只好把他搂得更紧。
这么多年了,不是没想过。只是当初强撑着才把儿子生下来,后来醒了,便想着怎么养儿子,哪有时间想别的。
阿泽长得简直和爹爹一模一样。我笑着亲了亲他的脸,又去摸他柔软的发丝,只不过爹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娘不是和你讲过。
那爹爹也有我一样的大眼睛和小嘴巴吗?
这是变着法夸自己可爱了,我只好点点头说有是有的,只是没有阿泽讨人喜欢。
第二天一早,绿孔雀那边又来接儿子去修行,替儿子梳好头穿好衣服后就送他去了,连早饭都没用。左右这些叔叔,姨姨,姑姑,照顾阿泽比我更精心,我便继续闷在家里绣东西打发时间。
后来又过了几天我才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儿子晚上总爱带几片枫叶回来,也不嚷嚷着人间的事了。
这样也好,我实在是不知道该用哪个年代的人间来糊弄他了。
只是不知道白天他是遇到了什么,我去问了问大姐,也只说最近是绿孔雀们在负责教导,不会出事。
绿孔雀们向来神秘,之前有凉鱼她们我便没多想,儿子倒是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只是不知道他这小脑瓜里又在想什么。
我晚上想旁敲侧击问几句功课,全被小混蛋糊弄了去,越大越难管,知道我不懂他学的那些东西,就随便耍我。我心里暗自计较,明天请大姐过来吃饭,肯定要再当着大姐面问问他。
结果真到了第二天,小崽子别的事情答得有模有样,碰到绿孔雀的事便搬出凉鱼来。大姐向来刀子嘴豆腐心,看他功课答得好,甚至还允诺他带着侍卫下山玩,看我叹气,便劝我别担心。
晚上我戳着他白嫩嫩的睡脸便也想开了,儿子终究是这孔雀寨里的孔雀,不管做什么,我总不好拘着他。
后来儿子的荷包终于在我的拖拖拉拉中绣好了,儿子却突然求我出门,去和他一起看看外头的枫林。
我有几年没踏出这璃家小院的门了呢,儿子求人的时候特别知道如何让人心软,我点点头,取了好几年没曾穿的披风,牵着儿子的手踏出我们的小院。
璃家的十里枫林仍然如同初见时的宁静火红,加诸在凡人身上的岁月,根本无法撼动这神界的树木半分,只是我早忘了路线如何,只能任由儿子拉着我走。
大多数时间里,这片枫林都是宁静安详的样子,仿佛连枫叶的坠落都被设定好了最柔和舒缓的轨迹。
直到他把我拉至一处搭了绒白鸟巢的小土堆,我才反应过来,这大概便是白孔雀的墓。
但是我从来不曾踏足这里,自从那天起,我的记忆里便只有初雪。
怎么突然想到带娘来这里?我摸了摸他的脸。
小孩子的心思都敏感,我很怕伤到他那颗渴望爹爹的心。
母亲,这真的是爹爹吗?他仰起脸问我。
我点了点头,是姑姑们告诉你的吗?那就是了。
母亲。他抱住我的腿,突然央求道,我想去找爹爹。
可是。我蹲下身,把他抱在怀里,看着面前的墓,用最轻柔的话对他讲道,爹爹已经不在了。
不是哦。他用小手捧起我的脸,十分认真道。
母亲。儿子用小手在半空画了个圈,便显出一副熙熙攘攘的人间景象,母亲,凉鱼姑姑说我有能找到爹爹的本事。
我已经找到啦,爹爹今年十七岁,正在人间洛川国当太子。母亲母亲,我们去找爹爹吧!大姑姑她们一定会同意的!儿子越说越开心,简直要跳起来。
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我已经二十多了,还带了个崽子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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