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看你如此,贤侄是有大造化的人,万请节哀,快快起来,别再伤了身子。”
蔚韵婷还在旁边不住地颤抖哭泣,听着王族长的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抬起头,看见低垂抱着衡明朝坐在那里的褚无咎,心里又怨又怕,百般复杂,可是终究慢慢生起一点说不出的轻松。
衡明朝死了,褚无咎必定伤心,甚至刚才都发起魔怔来,可他再魔怔,衡明朝也已经死了。
相思引断,情蛊解除,他的心终于被挖空出来一块,可以填上新的人、一段新的感情。
蔚韵婷心里有无限的委屈与痛苦,可她知道自己没有继续痛哭的资格,脆弱只会让她失去更多东西,她用手背擦了擦泪水,终于咬着唇爬起来,踉跄走向褚无咎。
这时候,她看见褚无咎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猩红,呈现一种妖异而瑰丽的色泽,那是妖魔的眼瞳,是万分冷静的,甚至平静。
他眼珠慢慢移动,看向王族长,轻柔说:“我什么要节哀。”
“她只是睡着了。”他说:“你是想诅咒她。”
王族长浑身汗毛陡竖,他猝然瞪大眼来不及说话,一条冰冷的狐尾猛地凶残贯穿他肚腹,像乡间小孩用木棍串起蚂蚱的身体,他的尸体被高高扬到半天,四分五裂,化作数不清的碎肉,血雨似的稀里哗啦泼下来。
所有人悚而颤栗,蔚韵婷踉跄着后退,猛地跌坐在地上,惊恐望着他。
“褚无咎!”霍肃忍不住怒吼:“你做什么!”
褚无咎神容仍然平静,甚至柔和的弧度。
他低头看她的脸,她脸上都是血,他去擦她脸上的血痂,可他手上的血更多,越擦越脏,他低下头,冰冷的嘴唇贴在她脸颊,一下一下轻轻地含吮,舐干净她脸上所有污浊的泥血。
“衡明朝。”他说:“你听见了吗,他敢让我节哀。”
大乘期的瓶颈在那一刻倏然崩塌,洪荒般势不可挡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天地轰然大震,阴沉的雷云铺天席地,如史前怪物的雷光在厚重乌云后缓缓峥嵘出一角。
“我为什么要节哀。”他自言:“我知道你没有死,你必定又在骗我,你必定是在报复我。”
“我知道,你不在这里。”
他抱着她,慢慢站起来,竟然向外走去:“你必定跑走了,你是不是又回沧川峰了,你必定去找衡玄衍了,你好大的胆子,我得去找你…”
“褚无咎!”霍肃忍无可忍要追上去:“你要发什么疯,你把衡师妹的尸——”
一只手猛地捂住他的嘴,长罗风玉神色充满阴沉惶恐的警告,低吼:“闭嘴啊!”
“你没看见吗,他疯了!”长罗风玉虚指着褚无咎,神色忽而也露出快被逼疯的狰狞:“你看他那样子!你睁大眼睛看看他那样子!你再敢说一句话,他连你也杀!别说你,他恐怕要彻底疯魔,要屠了昆仑!要把我们全杀了给衡明朝陪葬!!”
霍肃全身猛震,看向褚无咎。
褚无咎抱着衡明朝慢慢往前走,他赤着脚,披头散发,大红的婚衣破败垂散在地,浸在血泥里。
“衡明朝,你为什么不醒来。”
他说:“阿朝,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他魔怔一样,叫她衡明朝,又叫她阿朝,不断重复这两句话:“你为什么不醒过来”
“我不想与你成亲,琅琊幻境里,你就自焚在大婚那天,我恨极了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婚衣。”
“衡玄衍死了,你不知道我多痛快,他死了,你再也别想为他要死要活,我恨不能亲手把他碎尸万段,把他牌位烧成灰,你就不能再抱着那块破牌位在我眼皮底下乱晃。”
“我真想杀了你,我要掐死你,我要勒断你的脖子,挖出你的心,我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用链子栓起你的四肢,你哪儿都别想去,谁也看不见,我让你待在哪儿就在哪儿,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只能冲着我哭。”
“衡明朝,你是不是恨毒了我,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那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天空下起大雨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他低下头,看见雨水顺着她脸庞滑落。
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唇角微微翘起,安宁又轻快地笑。
他怔怔看着她,膝盖忽然发软,踉跄着跪下来
“你为什么不醒过来…”他的声音终于颤栗起来:“…因为我杀了你。”
她用自己的命,给他最后重重一击,让他杀了她,让他永远欠她,必得听她临死的话。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我不仅杀了你,我还能再杀你一次,我还可以再杀你——”他蓦然疯癫,掐她脖子,可她的脖颈断了,他突然怕她的脑袋掉下来,他猛地收回手,屈起利爪转而狠狠抓向她胸口:“我把你的心挖出来,我要把你心脏挖出来——”
“轰!!!”
雷劫轰然重重劈下,像一道开天的巨大神斧劈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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