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说:“我们走。”
明朝才筑基,还不能御剑飞行,她搀扶着他得绕开大路,沿着街头巷尾穿行,阿朝用身体为褚无咎当着胸口的黑血,走着走着,阿朝感觉身后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她心里着急,轻声叫他
“别睡。”
“一会儿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褚公子…”
褚无咎听见絮絮的声音,女孩子的声音像柔软的绒毛,因为一天的厮杀而嘶哑,却仍然一声声坚持鼓励他。
他垂眸看着她,忽然开口:“为什么?”
明朝顿了一下。
“你保护那个小娃娃,才被毒蛛攻击的。”
她抿着嘴唇,低声说:“…况且即使没有这些,我说了,你是人,你还没有入魔,我不会杀你,谁也不能杀你。”
褚无咎没有说什么。
明朝感觉他低垂的下巴搭在她头发,垂落的发丝搔过她脸颊,他的呼吸缓慢而沉重,但总算是还在喘气。
明朝咬了咬牙,脚步更是加快。
到处人荒马乱,后门只有两个褚氏的护卫看守,仗着天黑,明朝拿出昆仑弟子的牌子敷衍过去了,她不认识褚无咎的家,褚无咎低低吐出简短几个字给她指路,这么跌跌撞撞终于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颇为荒凉破落的小院子,砌院墙的石头都很有年头了,但很干净,哪怕石阶院墙最不起眼的细缝中都没有青苔,明朝一路推开院门,又推开紧闭的屋门,把褚无咎扶到床上躺下。
褚无咎斜着身子侧躺,他一半脸埋在枕头里,竹簪松了,墨色的长发松散开,像墨水疏疏落落淌了一身,脸庞苍白,黏着一点细汗,阖着眼,低低地虚弱地喘息。
明朝看他这模样,不知该怎么是好,她去摸他额头,触手冰凉刺骨——他浑身还在发着汗,却冷成这个样子。
明朝站起来,急得去翻储物袋——但她心里清晰地知道,这都是无用功,她身上有许多天才地宝,甚至能肉白骨生死人也说不定,但没有一样可以救治一个被魔气侵体的人,入魔从来无解,从来无药可救。
唯一的希望,就是那魔蛛的毒素远比真正魔界魔物微弱,他能自己撑过去!
明朝胡乱翻着药,最后找出一柄仙芝草,这是她身上功效最好的驱邪祛魔的药草,是师尊留给她关键时候保命用的,她看着褚无咎干涩皲裂的唇瓣,看见不远处一张小木桌摆着一套半旧白瓷茶杯,她想去拿茶杯倒水,刚一起身,褚无咎却抓住她。
明朝一惊,连忙转头看他。
少年重重地喘息,像垂死前撑着最后一口气,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鬓发汗湿,可却一眨不眨凝望着她,低声说:“我知道…那日,是你救我。”
明朝愣住
“是你…咳…藏在树上,发出匕鞘…打飞…那把、咳咳那把染毒的小刀…”
少年止不住地咳,可他仍望着她:“…是你,救了我。”
明朝被他看得脑袋发热,她嗫嚅:“我…是路过,无意看见,没什么…”
“不。”
褚无咎却说:“你不是。”
他久久凝睇着她,忽然,灰白浅淡的唇瓣慢慢牵出弧度。
“这些日子,你都在,清晨、黄昏,在那树上。”他低低说:“我每日上课放课路上,都在背后感觉到你的目光。”
“你总在看我。”
“……”
明朝脸瞬间红透了。
形容人脸红,可以用猴屁股、红苹果、初升的太阳。
明朝现在的脸色,完全可以把它们叠加起来,是一只撅着屁股的猴在太阳底下啃苹果。
明朝恨不能地上有一根缝让她钻进去,她脑袋嗡嗡响,羞愧地低下头:“对、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
少年的笑容却忽而肆意起来,显出一种近乎妖靡的艳色:“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
“上课放课,有许多条路。”
他低声说:“我若不想你看我,就不会每日只走那一条。”
明朝耳颊不受控制泛红。
她害羞,心慌,又有些不敢相信,她悄悄抬起眼睛,对上他凝望的目光。
他一直在看着她,用一种温软的、旖旎的眼神。
这个清冷孤傲的少年,在病痛和折磨中,仿佛一只被冲上海岸的贝,张开身上冰凉的甲壳,向她袒露出鲜嫩的、柔软的芯肉。
他脸庞苍白,眼角烧得发红,久久看着她,抓住她手腕的手慢慢移动,握住她的手。
明朝整个人都呆住。
少年抿着唇,露出一个近乎叹息的虚弱笑容。
“…我本不想这样早说…”他低低说:“但我怕…我现在不说…就再没有、没有机会了…”
明朝震了一下。
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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