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从得知。
“话说,安薇薇,你有小名吗?”
程樱忽然开口问道。
“小名?”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安薇薇有些0不到头脑。她仔细想了想,犹疑地回答:“好像没有……”
“真的假的?”程樱一脸诧异,仰头看着她,“你爸妈叫你什么?”
“就叫我安薇薇,连名带姓。怎么?”
程樱微微皱眉,似乎是有些困惑:“可是,那是你爸妈啊。为什么他们不管你叫‘薇薇’或者别的什么?”
安薇薇轻轻叹了口气:“程樱,我和我父母没有那么亲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哦?是吗?”少nv纤软的手指点上了安薇薇的心口,指甲蹭过心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真诚地看着她,“所以,你和你父母,发生了什么?”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盘踞内心的核心问题,有的人选择逃脱,有的人选择无视,有的人则囚困于其中一遍一遍强迫似的重复一个恶x循环。程樱的问题出口,室内原本暧昧旖旎的气氛陡然转了个方向。安薇薇看着她的眼睛,深x1了一口气,鬼使神差似的开口。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对人讲过这个故事。”
她不指望程樱能听懂。她从未指望过任何人能理解。或许是秘密隐藏了太久,终有一天要向人倾诉,而倾诉的这一天一旦到来,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拦。
只是恰好,在对的时间提问的,是程樱罢了。
“他们对我一直要求很严格。从小,我的时间表要jg确到分钟,几点要做什么事,上什么补习班,写什么作业,全部规划好,哪怕发高烧到38度,也要做完当天的家庭作业才允许休息。你知道吗,物质上他们对我很好,甚至可以说超过任何别的父母,但是情感上,我获得的是零。”
这样的家庭,自然不会有什么亲昵的家庭称呼——亲昵两个字,对于安薇薇来说,简直是个从未接触过的全新概念。
“在我七岁那年,我们家换了一个新保姆。那个阿姨——我们叫她陈姐——她是个很特别的人。”
故事忽然换了方向。程樱没有问她,但安薇薇莫名就是想讲述这个故事。
“你知道吗,我父母找人给我制定了餐单,全面保证营养丰富,每天每顿吃什么都有yx规定,什么路边摊什么快餐,我根本就没去过。”
“但是陈姐,她对我父母的规定不屑一顾。她对我说,小孩子就要有个小孩子的样子。她会带我翘补习班去广场上看人遛狗,她会带我去喷泉玩到浑身sh透,她会给我买冰淇淋,买摊子上的热狗。她会在家偷偷给我做蛋炒饭,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吃g净。”
“我父母当然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所作所为。她只跟了我们半年,就被炒掉了,但是这半年是我人生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后来,哪怕换了保姆,我还是忍不住想回去找她。我知道她的地址,我会翘掉补习班打车过去,偷偷远远地看她过得好不好。但是我父母发现了这件事情,他们给我加了保镖,我连这么一点点自由都失去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高中的时候我有了手机。我还背得过她的电话号码,我给她发了消息问候,问她还记不记得我。你知道陈姐回复我什么吗?”
安薇薇搂着程樱,语气平静异常。
“她说,她记得我,但是我们彼此还是不要联系的好,她祝我开心。后来我才知道,那之后我父母威胁她搬了家,搬去了我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故事的气氛沉重异常,安薇薇却忽然g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但是你知道吗,我成年的那一天,早上出了家门,去了学校,当场从后门翻出去,去了火车站,买了最远的车票,去了南方的一座大城市,从酒店帮厨开始一点一点做到今天。我彻底背叛了我父母给我设计的人生,而且,再也没回过家。”
过去别人问起自己的事情,安薇薇总是笼统地用一句“与家人不甚亲密”盖过。她习惯了别人评价什么“那毕竟是你家人”、“还是要常回家看看”……也习惯了去掩藏这段看上去似乎有些叛逆的过往。
她并不指望程樱能回答什么。她只是搂住了程樱,手微微有些颤抖,指尖发凉,因为忽然涌上心头的回忆而颇有些情绪激动。
“原来是这样啊……”
半晌,程樱终于开口。她握住了安薇薇的手,看着她:“安薇薇,那你这些年,岂不是过得很辛苦?”
微冷的指尖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沿着神经末梢向上,融化了心里最后一块冰。
辛苦吗?
自然辛苦。
辛苦到她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会被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感动到这样一种程度。
平素习惯冷静与克制的安薇薇,此刻看着程樱,却忽然恨不能把她吻到融化在自己唇间,把她装进心窝里,再也不舍得放开她。
“程樱……”
语言似乎失去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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