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了看地面。被雨水浸泡的泥地湿软滑腻, 她下地行走的速度绝对快不起来。且现在停了雨, 她但凡落了脚就要留下新鲜的脚印, 随便来个学过些足迹侦查的斥候, 都能毫不费力的循着她的脚印将她找出来。
所以看似有的选, 其实今日别无选择。赢天青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她向来惜命, 就算是回京赶路也记得穿了身软甲在身上,虽然箭头依旧插丨进了皮肉, 但被甲衣阻了一阻便并没有插的太深伤筋动骨,她扯了里衣的布条做了包扎, 又有一夜泡着雨水,倒是没什么血再往外渗了。
可是这还不够。狗子能顺着她的方向追到这里就不是偶然,她现在只能期盼北晋人带着的狗子里像这条这么嗅觉灵敏的狗子数量不会太多。
赢天青咬咬牙,将怀中一个素色缎面的小荷包打开, 里头的粉末被雨水浸涨了结成一团。这是一种驱蚊的药粉, 但她记得配药的军医说过, 虽药粉没什么味道,但其中有一味药对猫猫狗狗的嗅觉伤害极大,一定不能拿来逗小动物。
狗子不是追着她来吗?她嘴角扯出一个恶意的笑,小心的将药粉尽量均匀的倾倒在身下的大树根部,相同的颜色完美混入泥泞之中。但凡狗子真的追到这里,只要在此处徘徊一阵,它往后就再也不可能追击任何人了。
赢天青处理完药粉,重新将荷包揣回怀里。想了想又将胳膊上的布条小心扯了下来做成树枝勾破的形状小心挂上去,顺着树杈轻手轻脚的爬过隔壁两棵树,忍着痛从伤口处挤出两滴血滴在树杈上。
她需要多一道保险——比如做出自己往那个方向跑了的假象。哪怕只是拖延狗子和搜寻者的进度,对她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
趁着搜寻的敌人还未到近前,赢天青重新扯了根布将伤口扎紧,仿佛一只轻灵的猿猴般在树枝间弹跳,往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一阵风吹过丛林,无数老叶新叶簌簌作响,将她抖出来的这点儿动静掩藏起来。搜捕的人若有所察的抬起头看了看,然尚且昏暗的晨光中什么也瞧不清,只有无数枝丫仿若鬼手冲着他们摇曳。
“别看了,还不赶紧搜。”同伴拍了他一把,晃了晃手里的绳索,牵着猎犬往前走。
猎犬在树林中犹豫的踱步,林子里的气息太混乱,雨水树木青草泥土杂乱的混着一丝它反复嗅过的那个味道,若有若无时隐时现,让它一时蒙了方向。
“姓赢的可真能跑。”北晋潜入临京的兵士恶狠狠的啐了口唾沫。他牵着的这条猎犬是北晋仿照临京的搜寻犬训练出来的最能耐最灵敏的一条狗子,又花了千辛万苦从忠烈王府中偷来这位镇北军主将的衣物,训了这狗子小半个月就为了等着今日绝不放过她。
狗子确实是挺厉害,别处的猎犬在雨水的干扰下已经放弃了寻找——虽说按照他们算来的被伏杀和追杀的数量,还在外头逃窜的镇北军亲卫也只剩下十来个人了。他们也不甚在意走漏了一两个人,最重要的是姓赢的不能留,而狗子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哪怕中途茫然停顿了几回,到底是还在执著的带着他们往前走。
“这是走了多远啊,早知道就留在路上清理战场了,好歹不用这么废腿脚。”有一名士兵发出不满的嘀咕,努力将脚从泥土中拔丨出来。锤了锤酸软的小腿,怀疑的看了狗子一眼:“它真的再带路吗?不会是瞎走的吧?”
“放心,这样子肯定是追着的。”同伴拉了他一把给他借力,一边打量着最前头沾满了泥水走走停停的狗子。
狗子并不知道身后的人类在议论它。它再一次站在地上耸了耸鼻子,犹豫的两边瞧瞧,踌躇的围着一棵大树转了两圈,蹲在原地迷茫的仿佛思考着什么。跟着它的兵士生怕它也撂挑子不干,连声催促了几回,才见狗子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的就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看来是有发现!”跟着的士兵兴奋的跑过去,冲着狗子吠叫的方向看了又看,终是在树杈上看到了一点儿浅淡的血渍。
“是在这儿爬树了!应该还没走远。”打头的斥候爬上树瞧了瞧,用手指头蘸着血渍抿了抿,“可能是伤口挣开了,咱们再往前看看去。”
再往前的两棵树后,一抹白色布条出现在枝叶之间。领头的斥候再次上树看过,终于确定道:“果然是包扎松开了,就是这个方向,咱们追!”
他们并未发现先前一直带着路的狗子这会儿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并不再是它带着人跑,而是被人牵着往前。狗子不时的抽抽鼻子打个喷嚏,仿佛有些焦躁不安,然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又湿又冻的打着哆嗦,对于狗子的风寒症状并不放在心上。
便是负责训犬的士兵也只是抱着狗子拍了拍安慰它,一边给它承诺道:“乖旺财再忍忍,等咱们抓到姓赢的,一定给你连加一个月的餐!”
赢天青伏在树杈上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算是暂时松了口气。就不知道这些人能被迷惑多久,不过就算他们折回来也不怕,元修派来救她的人,应该也离这里不远了吧?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一夜大雨后天气竟然晴朗了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