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不错,头髮却已是花白。
一双眼睛因为眼皮松弛下垂,呈现倒三角形状。看人时自下而上,让人觉得自己像被老鹰盯着的猎物,不由自主浑身胆寒。
但也就只是感觉而已。
如今这位老人坐着轮椅,看来是已经走到了年岁后半程。
而且两个儿子和他相似的地方都不太多。
“钦白,周声,快,进来坐。”
储旭明最先招呼。
“大哥。”周声叫了一声。
看向老人,再看向储钦白。
储钦白带着周声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坐下了,从始至终并没有叫一声爸的打算。
储旭明踢他凳子:“钦白!”
“你让他强。”
储建雄终于出声,同样也没有把眼神递给周声,自顾自拿起餐桌上的餐巾布,展开,垫在膝盖上。一边拿起刀叉继续道:“储家有强赢过他的吗?你一个当大哥的,处处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像什么样子。”
储旭明皱眉:“爸,他好不容易回来,咱就不能不好好吃顿饭吗?”
“是我不想让他好好吃饭?”
习惯了上位者的男人,即便年纪大了,那股气势也还在。
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开口说:“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我看是他成心不想让我好好吃饭。”
不三不四,好歹没像储钦白说的那样,说他厚颜无耻。
周声坐得比较自在。
储建雄再商场沉浮,心思难辨,在周声眼里也就是个失去行动力的老人。他既没有会馆带刀的武士凶悍,也没有抵在后脑杓的子弹迅疾。
储钦白就更别说了,从进了屋,周身温度降到冰点。
旁若无人,更不像是回家。
只有储旭明,像是真正着急那个,他说:“爸,人周声现在在周氏工作,甫城那个项目你应该也听说了,他一手促成的。您说话也未免太难听了。”
储建雄这才把目光挪到周声身上。
开口就道:“周启淙我认识,这辈子也就守着他那点东西过了,毫无寸进。他唯一聪明的一次,大概就是把你塞给了我儿子储钦白。周声是吧?储家不会认你。”
储钦白手里的叉子咔哒放下。
冷嘲:“清朝都亡百年了,这优越感到底哪来的?人稀罕你认?”
“钦白。”储旭明皱眉:“你好好跟爸说话。”
储钦白靠回椅子上,抱着手。
然后说:“让我回来吃饭我吃了,没事先走了。”
周声椅子都被坐热,就被带了起来。
“你给我站住!”储建雄骤然喝道。
他操纵着自动轮椅走到这边,在三米开外停住。
好似不习惯这样矮人一截的说话方式,再往后退了一点。手里的拐棍指着周声,眼睛却盯着储钦白:“你把这婚给我离了,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
储钦白像是听见了笑话。
他开口:“爸。”
他叫了人,却能让你觉得这一声还不如不叫。
果然,储钦白缓缓说:“我带人回来可不是专程为见你,别这么自作多情。还有我跟谁结婚,要不要离,也轮不到您来置喙。腿脚不好,就好生歇着吧。”
下一秒拐杖骤然就朝储钦白扔来。
站在旁边的周声看见飞来物,随手抓起身后门关处凳子上的东西,随手一挥。
“啪!”
两相接触,碎渣飞溅。
状况相当惨烈。
现场一片寂静。
周声看着自己手上残留的一截瓶颈,总觉眼熟。
旁边储钦白闲道:“没看错,这就是你送出去那瓶子。”
周声:“……”
几个人脚下都是碎片,而那个深木拐杖被周声挥了回去。
最后滚到储建雄的轮椅脚下停了下来。
周声缓缓把手里剩下的完整的一小截放到桌子上,对储旭明说:“抱歉,手太快。”
被周声这反应速度惊呆了的储旭明:“……”
他都不敢去看老爷子的脸色。
最后是个穿着淡青色长裙的年轻女人走出来,她递出一块纯白色帕子,小声说:“三少,你脸破了。”
周声第一时间注意到,眼前这个应该连三十岁都没有的年轻女人,竟然有几分像储钦白的母亲秦若少时的样子。
周声虽然只在西苑他外婆家见过照片。
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而且这个女人的眼神怯生生的,她好似很怕储钦白,但是又忍不住朝他靠近两分。
储钦白看了女人一眼,没接。
拇指擦过颧骨的位置,看了看指尖的一抹红,说:“不用了。”
周声这才看向他,发现他颧骨位置被碎片划了一条细血线。
这点伤对周声来说几乎可以是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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