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住在义庄,她牵着黄牛进门时,师父在屋里画符,见她回来,纳闷地问:今天这么早回来,牛吃饱了?
牛没吃饱,但是我捞了个大件。林七献宝一般把布口袋放到师父的桌子上。
师父动了动鼻子,似乎嗅到了人头发出的腐臭气味,皱眉打开口袋,定睛一瞧,心下了然。
这是西柳镇闹鬼的黄秀才?他的脑袋怎么会在你手里。
是这样,我傍晚出去放牛的时候,遇到林七把刚才发生的事给师父讲了一遍。
师父听了后,沉声道:这么说它一直埋伏在槐树枝里,打算对那些小孩下手的。
林七道:是啊,而且这东西还有灵智,人多的时候未现身,一直等其他孩子走了,只剩我们三人时,它才出来。
林七从小受了专门的训练,对鬼魅之物特别敏感,她故意靠近陈冬官他们,就是为了观察藏在槐树里的人头。
我以前跟黄秀才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就是个文弱书生,后来他被捻子掳走,我还感叹这样的人在乱军中活不长久,没想到他安然回乡,只是官府不能容忍曾经在叛军之中效力的人,黄秀才又无靠山搭救,只能等死现在看来,或许他在乱军里有过奇遇。
他对林七吩咐道:去把晒在房顶的土瓮取来,放在厢房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点一只黄蜡烛,烧三炷香
林七出去布置,师父也不闲着,他打开身后的柜子,拿出一只雕琢着八卦纹路的木匣子,里面放着一沓符纸,这是上等辰州朱砂画成的符箓。
他将符箓贴在人头的额、眼、鼻、耳处,然后捧着头颅来到厢房,放进林七布置好的土瓮之中,最后盖上瓮盖,又用符箓把绕着翁盖边缘贴紧,这个翁盖设计巧妙,中央有根铜管,像是特意给土瓮留下气孔一样,不过这东西可不是让土瓮里的人头喘气的。
林七熟练地递给师父一只刻着特殊符文的竹筒,师父将竹筒扣下,正好将铜管严严实实插进竹筒里。
师父,要等多久。林七盯着土瓮问道。
我封了它的窍穴,只留了一个出口,最多三日鬼煞熬不住一定会出来。师父答道。
我不大明白,为什么黄秀才的脑袋单单成了鬼煞,若是他的身子和头颅在一起,我们可没这么容易制住他,难道就因为他是被砍头了?林七摸着下巴一脸不解。
师父摇头道:不对,自古以来凡是死于刽子手刀下的亡魂,鲜有成鬼煞的,这是因为他们都曾在地府递过命贴,以无儿无女孤独终老为代价,换这口饭吃,所以刽子手那一刀下去不但不会被亡魂纠缠,反而是驱邪断怨,就算有冤情,也只会下地府找阎罗判官告状,向那罪魁祸首讨债。
这就怪了师父,既然黄秀才的脑袋成了鬼煞,那尸身说不定也有文章,咱们何不成全他,给他留个全尸呢。林七嘿嘿笑道,她一副小孩模样,说起话来却令人毛骨悚然,哪有一点孩童的天真无邪。
师父早就见怪不怪了,打了个哈欠道:明天一早去东柳镇。
黄秀才家不是在西柳镇么。林七追问。
你刚才说了,陈冬官和那小姑娘见过黄秀才的头颅,陈冬官的爹就是给黄秀才家主持白事,有他出面,我们才好名正言顺到黄家探察。
陈冬官趴在床头哼哼唧唧,他可怜的屁股被老爹打得又胖了一圈,心里委屈死了,见亲妈进来,便嚷嚷着告状:您也不管管我爹,昨晚上我本来就受了惊吓,还出力把那丫头扛了回来,他却不分青红皂白揍我,太过分了。
好了,谁让你不好好照看阿璃,还带她去讲什么鬼故事,把人家吓晕过去到现在还没醒,我们怎么跟阿璃的表舅交代。冬官娘端着白粥进来,让他喝完了跟他爹认个错。
冬官听见外头传来他爹的咳嗽声,吓得一哆嗦,小声嘟囔道:我也没想到会冒出那鬼东西
这时外头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请问陈先生在家么?
在呢,是许道长啊,我正要去义庄拜会,向您道谢呢。
陈先生客气了。
冬官伸长了脖子往外瞅,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袍发髻高高竖起的中年男人被他父亲请进了正屋,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小的孩子,正是昨天救了他的林七。
冬官娘听见有客人来了,连忙出去倒茶,她一走冬官便捂着屁股下地,竖起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他爹和客人的谈话。
陈先生忧心忡忡道:昨天我那不孝子回来说,他在镇子口的大槐树下看见了黄秀才丢失的那颗头颅,还吓晕了邻居家的姑娘,他说您的徒儿当时也在场,可有此事?
林七站在师父身后乖巧点头:是有这回事,那人头成了鬼煞,我将它制服带回去交给了师父。
鬼煞!陈先生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后怕不已,他非常清楚鬼煞的凶险,昨晚若不是林七在场,这些孩子恐怕都要遭了鬼煞的毒手。
许道长轻轻笑道:陈先生不必担心,我已将那鬼煞困住,不消三日它就会化为青烟,不会危害东柳镇的百姓。
多谢许道长出手相助。陈先生起身恭敬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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