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瑾澜的眼睛流露出败军之将的痛楚,双目渐渐眯起,像睡着了似的。
“你不只憎恨凶手,那么多年你还憎恶着另一个群体。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进来?是为了跟警察打架才当警察的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多少繁华就会滋养多少罪恶,警察的属性是什么,是透过罪恶还原光明。所以需要什么?”
她一下一下戳着殷天心脏。
“这里,这里需要有一团火。粗俗,寡言,不拘小节那都没关系,那都是面上的东西,但这里,需要对生活抱有起码的热忱,因为他在很多时候肩负着别人的希望,别人的热忱。但你不是,十八年你从内而外都在腐烂!是,你是成绩第一,可以一眼见人心,是我张瑾澜带过最光鲜的学生。你身上美好的标签太多了,但你自己应该知道这里掺了多少水分!你这样的人怎么去承担别人的希望,去实现别人的幸福!滚蛋!”
一向雍容清贵的张瑾澜说了粗言,殷天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我说让你给我滚蛋!”
殷天夺门而出,把木门甩得震天响。
疾步奔驰在长廊里,对周遭的老师学生熟视无睹,绷着脸死盯远方。
她冲到走廊尽头,面容因情绪过于浓郁而无法再强崩,低头抑制不住地掩面啜泣。
大风起。
将窗边的红色横幅吹卷得哗哗作响。
乌云港码头。
一片辽阔,星罗棋布地堆放着国际标准的大型集装箱。
胡志鑫在箱间踉踉跄跄地竭力奔跑,他用手抓着一团衣服抵着腹部的枪伤,避免血液滴落暴露行踪。
满脑子都是殷天当时的声音,“这刀不搁你脖子上,搁别人脖子上,但我质问地还是你,你怕不怕?”他怎么回答的,他说“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事实再一次证明,殷天远比他来得深思熟虑,她那时目露忧愁,“老胡,人活着才能把任务完成,你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有一天轮到你了,别矫情,该下手就下手,你最重要。”
他还是矫情了,露出了太大破绽。
胡志鑫青白的脸靠在集装箱上,眼皮向下耷拉,却又强硬撑开。
他还没陪她去吃羊蝎子呢。
蓝色集装箱上有人影走动,三四只手电齐齐汇向他。
胡志鑫抬手遮光,仰脸对着黑影,“来了?”
无人应答。
他将手再遮低,依旧没看清手电光芒后的人影,只能平静地面对枪口俯视自己头颅的危机。
一声枪响。
胡志鑫的肩背像一截枯枝霍地向后折去,面目稀烂。
57公里外,漆黑的42号联排卧室中,殷天闭合的双眼骤然瞠圆。
第15章
摆烂,当条文职咸鱼
一个月后,胡志鑫的尸体在淮阳河中段被发现。
双手双脚被捆|绑,成了具残尸败蜕,眼睛是两个黑洞,被鱼虾啃噬殆尽。
打捞工作者无不作呕。
殷天骑着摩托在雨夜的高速上飙车,最后被交警拦下,因不配合被强制扭送进附近派出所。
老殷去捞她的路上,雨滑摔了个四仰八叉,手机也裂了。
张乙安扶起他,眉目哀泣,“你别对她发脾气,她心里最不好受。”
殷天全身湿透,被安置在调节室。
老所长一听她名字就躲了出去,吩咐警员好生招待,有人领就赶紧把她送走,千万别耽搁。
十几年来她的“英雄事迹”深入人心。
殷天这次很安静,沉默地盯着调节室钟表,很努力地去想胡志鑫的眉眼。
他在她身边六年多,横跨了这个大学和研究生时期,如果顺利,明年会毕业,会潮气蓬勃地保送进分局或市局,他们或许会成为同事。
殷天不是没想过,胡志鑫这人明朗包容,适合她。
时间处久了,不动心是假的。
殷天琢磨不明白,好好的温柔眼睛怎么就成了两个漆黑大洞。
她脑袋受了刺激,怎么都想不起他双眼原先的模样。
老殷来时,她还在思考这问题,愣是没流一滴眼泪。
张乙安亦步亦趋,唯恐她做出失控行为。
但一周,两周过去,一切举止如常。
保送前夕,殷天需要准备一段自我介绍。
老殷请了张瑾澜来,酒足饭饱后三人坐一排模拟领导,他们怕殷天出幺蛾子,强行让她提前呈现自我介绍。
殷天也不推脱,立在客厅中央,神色淡淡,闭着双目,轻启朱唇。
“1999年11月12日虹场路41号联排住户桑姓一家被灭门,没动钱,没动物品,没有痕迹,没有线索,动机被细密地筛查过三遍,四遍,甚至更多,但至今都没有侦破。总局来人,部里来人,会审也没有终局……”
老殷脸如白浆,听不下去了刚要呵斥,张瑾澜抬手制止。
“案发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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