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不脸色一变。这个办法还挺有效的,因为身怀异视力的只有花仙本人或是被其钦点的护法而已,间接证实了花仙即位的消息,而在场的人也心知肚明。
他先下达了花仙请眾人散场的指示,尔后提供大家一个提问的机会,让他们不至于完全没台阶可下。当然,有关花仙身分的问题是一律不会回答的。就这样,在七嘴八舌的嘈杂声中,各方使节终于露出了还算满意的脸,不过也花了不少时间,连我都差点要在树上打起盹来了。最后是竹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里的利器,半是威胁半是抱怨地作势要打人,所有人才一哄而散。
或许正是使节滞留期间偶然听见了(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奸细在四处打探消息时)有人称呼泉为「黑先生」,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在南院之外的地方,出现了以黑先生、白先生代指我两名护法的习惯。
久而久之,大家发现新上任的花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便渐渐地心安了。泉和竹嗣一如既往地替我办事,甚至比起以前更为积极,显得好像我这个花仙好吃懒做老是压榨下属,则又是另一则笑话了。
不过,在眾多不变之中,仍有一个很大的改变──我开始主持族人的命花仪式。除非时程上另有安排,否则都是由我亲自为刚满三岁的孩子赐花,就跟歷代花仙一样。老实说,之前铃的紫色薰衣草那事一直令我有些掛怀,而在见识到暗杀队底下见不得光的种种造成的不幸,更是令人不胜唏嘘。
天气渐凉,龙山顶上的林木已经开始结霜。转眼已是羽织披身的时节,而平地也在几个礼拜之后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初雪。我手提灯笼,走在草木渐枯的花园,随手折了一片针叶嗅闻冬天凋寂的味道。万物沉睡的腊夜里,竹嗣的体温自身侧的方向传来,略低的嗓音融化在氤氳的白气之中:「夜冷,不宜在外逗留。」
「嗯。」我回了他一个浅笑,转身踏上本家无尽的簷廊。今晚被赐花的孩子叫做小林秀木,听说是个木訥害羞的可爱男孩。
这家的宅院不算大,要找到正确的目的地并没有花费我们太多时间,房间门外就摆着一个朴素的空花瓶,待人将其以福分填满。我轻轻打开拉门,巡视对方乾净简单的卧室,最终视线落到位于房中央铺上娇小的身躯。一双不应张开的星眸直盯着我,紧抓着棉被的小手好像在微微颤抖。
「……花仙姐姐?」稚嫩的声音传来,情绪之中虽有害怕,还是好奇占了多数。我走上前蹲下身去,伸出手指在他泛红的鼻头点了一下:「傻孩子,这时候你该睡了。」
「我睡不着。」他理所当然地说。细嫩的小手扭在一起,精緻的五官看起来有点犹豫,不过最后还是选择开口发问:「听说你有一个骨、骨头面具,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我很久没戴了。」我轻笑着,打量在他耳边绽放的小小蓝花,纯洁又美丽。我很喜欢欣赏初生花朵的机会,一种不带任何杂质的纯粹,犹如新绿的枝枒冒出,令人期待日后会展现什么样的荣景。
「你在看什么?」他歪头,伸出手扒了下自己的耳朵,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的命花。怎么,你也想看吗?」他听到立刻瞪大眼睛猛点头,我从怀中拿出了一条包着长物的白巾,掀开后从中拣出一枝尖刺较少的蓝玫瑰,后以手指掐住茎条递到他面前。
「如何?」
「好漂亮。」
「第一次看到这种顏色?」他又点点头,我笑道:「我也是呢。这是很宝贵的花,你要小心收好。」
「收好?」秀木露出疑惑的表情,想要伸手接过,我怕他刺伤而连忙将手往后撤:「啊,不是这种『收』,是要你保护好。」
「为什么?」
「嗯……因为有些坏人为了让自己过得比别人更好,就去抢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我说这些你懂吗?」男孩闻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望着我手里的花。蓝玫瑰象徵「奇蹟」,在自然界中并不存在,不过百花园不晓得为什么就是长得出来,但也仅限于需要命花的时候。
我摘下一片鲜蓝色的花瓣塞进秀木的掌中,而他握着的模样如获至宝。「今晚你跟花仙讲过话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秀木可以答应我吗?」
「连妈妈也不行?」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只见他歪头想了想,才说:「好吧。」
「晚安,蓝玫瑰。」我拍了拍覆在他身上的被褥,终于看到对方露出了些许倦意。趁他还没完全睡着,我俯身在男孩耳边落下催眠般的话语:「如果以后真有遇到困难的一天,就去南院找花仙帮忙吧……」
直到轻浅的呼吸声传来,我才起身离去,临走前不忘将三枝蓝色玫瑰插进外头原本空荡荡的花瓶里。
领间围着白狐毛皮的他在转角静静守候。竹嗣望着窗外的细雪,緋瞳停留在庭园湖面上的红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悄悄地凭藉我俩之间的共感去探知他的心思,收到的却只有对方如沉香般沉酣飘渺的虚空。他轻轻转过头来,脸上掛着一抹浅笑,银白色的发尾在唇边勾勒出好看的角度。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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