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浅,可她在凶名在外却行事稳妥,得薛重岁教导,城府远胜年岁,身后没有世家依仗,却也少了负累,等到天下大乱那日,世家皆成了兵戈之下的待宰牛羊,就是孟月池趁势而起的时候。更重要的是……米倾寒的眸光凝在一处。自明宗以来,米氏一族的女子都是惊弓之鸟,好像次次都占了胜方,却次次都只是求全保存之策。她不想要求全自保,她想要奋进。她想来日的天下,提起米氏女儿,不再是被明宗褫夺诰命的笑话,也不再是交官隐退的“叛徒”或“识时务之人”。要么是立国之臂膀,要么是枭雄之从徒,总好过如今。“孟大人,您如今在平卢所做,来日……”“本官在平卢所做之事,只是安民。”一跪一站,年岁上只差了些许的两个女子却各有其势。有人如风,有人如峰。“米娘子,平卢上下,以实干为先,比起浮夸于势,本官更喜欢落实于事。”米倾寒微微抬头,终于看清了孟月池的模样。她为恩师守孝,穿着一身素缟,周身上下唯有腰间的金印是二色之物,如她自己所说,她的面色确实有些狼狈和憔悴,可她的眼眸却像是深深的潭。米倾寒又低下了头。她本以为自己的大胆之言能让孟月池对自己感兴趣,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位素手阎罗的城府。双手捧着的折子被她反手拿住,撕成了两半。“孟大人说的极是,是学生我见象州兵祸又起,担心伤及端阳,想要带家中上下投奔平卢,一时心切失礼,多谢大人海涵。”“米娘子想要带着族人北迁到平卢,本官自然欢喜,正好本官也有些书要从庐陵运去平卢的清潭书院,会从庐陵当地募集护卫,米娘子若是怕路上没有照应,自可结伴同行。”“谢大人。”看着米倾寒离开的背影,从偏室出来的武守北长出一口气:“这米家卖来卖去,卖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你当成了新买家。”孟月池闻言笑了:“米家女子大概生来就学会了‘审时度势’,却不知这世上有个词叫‘趋炎附势’,可实在不是什么好词儿。”至于用不用米氏,此事孟月池并不放在心上,平卢人才选用自有章程,要是米倾寒真的有本事,正好让她拿来给平卢添砖加瓦。不过这事儿给孟月池提了个醒。送别了远去朔北的武守北,她找到了如今庐陵书院的几位夫子。“身有长才,科举上差了一些的,又或者无心做官的……月池,你要这样的人?”孟月池点头,对着教过自己的夫子,她都格外尊敬。“平卢地处遥远,繁华远比不上此地,可如今情势,江南怕是要生些乱子,庐陵书院盛名在外,旁人自然不敢为难,学业已了结的师妹师弟们总得想想自己的前程,平卢虽然没有什么好吃好喝能拿出来,总能让她们端个太平碗筷。”几位夫子互相看了看,没有立时说话。元南斗轻叹了一声:“太平,这二字如今何止千金之贵?月池,你这番话实在是说得我们这些夫子无地自容,从前你在平卢艰难,书院未曾为你做过什么,现下反倒要让你操心旁人的生计了。”她起身,对孟月池弯腰行礼。“此事交给我们这些夫子,这几日就去张罗,务必选些踏实肯吃苦的人给你。”继任薛重岁出任山长的元南斗也是个妙人,说话的时候好像要从一群牛犊子里选了最壮实的送去平卢。说完了这件公事,孟月池还有一件私事。“元夫子,您可知道什么人能去象州打探消息。”“象州?”元南斗眉头微皱,她也不问自己这学生找这样的人是干什么,手往袖子里一揣,她说,“那还是得找些游侠儿,许以重利,今日倒是有一人,在鹤洲桥上拜祭了山长,听闻他身手极佳,只是为人有些率性,他来了庐陵多半住在闻莺坊。”闻莺坊是柳朝姝沿着鹤洲对岸置下的产业,她当年离开之后就将闻莺坊交给了庐陵书院代管。对于孟月池来说,这是她自家地盘,寻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巧的是,这人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时隔几年,孟月池再次见到了那位胡子拉碴的剑客柳生尘。“柳壮士,平卢一别,也有数载。”柳生尘就有些窘迫了,他原本在洪州与人斗剑,听闻薛山长快不行了就匆匆南下,结果一不小心花光了钱。闻莺坊的如意酒楼跟他说东家要见他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债主居然是故人。万里他乡遇故知,故知成了我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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