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容看看自己阿姐,低头应了。墨怀袖是不肯应的,她又看了孟月池一眼,突然听见孟月池说:“夫子,此事因学生而起,学生身为阿姐,教导妹妹不周也是错,打扫廊道,我和我妹妹一同。”夫子叹了一声:“如此也好。常科生墨怀袖,你可有异议?”“学生无异议。”孟月池能干的事儿,她墨怀袖自然也能做了。第二日一早,墨怀袖匆匆忙忙赶到廊道处,就见孟月池一边扫地一边检查孟月容的功课。还有一个高瘦黝黑的女子,也穿着书院的短袄,帮两人将疏漏的叶子捡起来。孟月池脸上的伤已经上了药,脸上的青紫也泛了上来,看着着实有些吓人。墨怀袖一边偷偷学着她们的样子打扫,一边摸了摸怀里。那三人看也不看她。因为打架一事,孟月池在书院里算是扬了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歌姬所生的庶女。只不过没人敢在孟月容面前提起罢了。蒙学地字班里有不少人说起此事,息猛娘生了好几场气。“听见歌姬两个字儿就一肚子的龌龊,爹妈给他生了一张嘴不光吃饭、读书,还管喷粪呢?”十三岁的女孩儿,听见一些男同窗嘴里的只言片语,脸似乎都气得发胀了。孟月池却并不放在心上:“与他们计较这些做什么?吃饭的时候,别说这等事。”正说着,一个年级大些的男同窗走过来,突然一笑:“你就是孟月池,难怪你不爱穿裙子,原来……”孟月池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把短刀已经出鞘,正对着对方的腹下部。那个男同窗要出口的话卡住了。“你既然知道我是歌姬所生,也该知道我连墨家嫡女的脖子都敢掐,我不光敢掐人脖子,我还敢让人见血。”刚刚要动手的息猛娘:“……”那人悻悻退开,孟月池反手将短刀收了回去。小小的争端,并无几人察觉。息猛娘吞了吞口水:“学中不许带短刀。”“我知道,那刀未开刃。”孟月池神色如常,让息猛娘很是佩服。“我看那墨怀袖这几天总想同你说话。”孟月池两口吃完了碗里的饭,摇头说:“等扫廊下的事了了,我早起就跑步,武夫子和薛三娘子她们教你的东西,你也教我两招。”息猛娘忍不住抬头看看外面的太阳是不是挂在了北天上。“你不是不喜跑步么?”“总得能拦住妹妹。”说完这句话,孟月池心累地叹了口气。十岁的女孩儿,有了几分大人的沧桑。打架的事情也到底没有瞒住家里,旬休的时候孟月池回了家,就看见孟月容跪在堂前被母亲打手板。“骄狂莽撞!连累亲姐!我打你你可认?”“认!”小姑娘跪在那儿,眼泪汪汪的,孟月池将书包交给刘嬷嬷,自己也跪了过去。看见长女脸上已经结成血痂的伤痕,柳朝姝叉着腰,却觉得心头的火气散了些,更多的心疼泛了起来。“母亲,妹妹有错,我便有错。”孟月容之前还绷着脸,听见姐姐这么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娘,我以后再也不跟人打架了!你别打姐姐!姐姐为了我被人打得好可怜!呜呜呜呜呜!”
孟月池低下头,对自己的妹妹无可奈何。柳朝姝被气笑了。最终,孟月容也只受了二十下手板。当天夜里,柳朝姝举着灯找到了自己的长女。“月池,我想将你记在我的名下,你可愿意?”孟月池看着自己的母亲。片刻后,她摇头。“母亲,您千辛万苦离开了孟家的窠臼,若是为了我再去向孟家低头,我是绝不肯的。”看着她还稚嫩的脸庞,柳朝姝轻声一叹。“月池,你是天下最好的女儿。”不管她是谁生的,不管来日孟家也好,孟叔恒也好,还是旁的什么人,柳朝姝都认定了,孟月池是自己的女儿。“母亲为你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孟月池却怎么都不肯。柳朝姝写信跟妹妹商量此事,柳朝妤的回信跟孟月池的意思相同。不肯就这么算了,柳朝姝写信给孟叔恒试探此事,孟叔恒很是乐意。“礼部主簿家有一小郎君今年十二,若池儿是嫡女,正好可配之。”柳朝姝对着信纸唾了一声,暂时将此事放下了。中秋大考,孟月池考了蒙学 姑娘请披黄袍(八)又是一年盛夏时节,几只鹊鸟躲在树荫下叽叽喳喳,也不知道是在说着哪只雀哪只鸦的闲话。一直断断续续的蝉鸣停了好一会儿,仿佛是鸣蝉们都在等着它们将琐碎说完。大开的窗子下是一张书案,摆了几本《论史》、《章句》之类的书册,此外,只笔架、砚台、笔洗之类,笔架上的笔多有用过的痕迹,能看出此间主人好看书好写字,似乎又少了些风雅。风从江上来,吹动了镇纸下的纸页,发出一阵碎响。偷偷摸进来的人被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嘴继续向屋里走去。穿过竹制的屏风,擅闯之人突然愣在了原地。一穿着短麻衫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柄腰扇,正盯着墙上的图,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哇呀!阿姐,这、这是舆图吗?”孟月池转身,看见抱着一个小包袱的孟月容两只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身后的舆图。“你怎么鬼鬼祟祟就进来了?”孟月容恨不能把自己的眼睛贴在舆图上,根本就听不见自己阿姐说了什么,隔空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点儿,她说:“阿姐!这是朔州!”她的目光一路向下,很快又找到了一处自己认识的地名:“阿姐,这里是泯州!阿娘跟泯州来的商客做生意!”她的目光带着小脑袋在舆图上转来转去,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孟月池叹了一声说:“泯江向东,能寻到甘江的江口,江口向南,向东,就能寻到咱们所在的庐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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