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捡起一株死去的珊瑚。
这是漠河王宫里,自己小时候的玩具。她踉跄着步子往前,看见无数鱼虾的尸体。
直到……
她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蚌壳。
那蚌横在河岸,岁月在它浅金色的蚌壳上,刻下浅浅纹路,它曾经结实又漂亮,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
苏苏抱起它,却发现抱不住它。
她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抽泣着喊父王。
仙兵们面面相觑。
一个穿着战甲的女仙走出来,捂唇笑道:“瞧瞧,老妖怪死了,人间的小妖怪哭得多伤心。”
另一个同样装扮的女仙也笑道:“妖到底是妖,没有大是大非观。区区漠河,竟胆大包天,私藏魔物,死不足惜。”
“没有实力,还敢自封为王!”女仙抚摸着手中的白绫,“连天欢圣女的锦雾绫百招都接不住,枉这老妖怪修炼了数千年。”
苏苏放下蚌壳,她木然地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也不问他们为什么,纵身跳入漠河之中。
女仙嫌恶地说:“这么脏的水,她也敢跳,不愧是这种地方出来的。”
另一个道:“我们需要抓她吗?圣女没有交代过是否抓她?”
“抓住吧,好不容易圣女找到了真君,总不能让她捣乱。”
她们说着,却不愿自己下去,让仙兵下漠河找人。
苏苏走在漠河河底,水波漾漾,她明白,漠河从此涨不涨水,都没什么关系了。
河王宫被毁,东西东倒西歪,她的宫殿坍塌,父王最喜欢的明珠,碎成几片。
她咳出一口血,木然向前,在自己宫殿废墟下挖掘,挖出一颗漂亮的白色珍珠。
她手指拂过,珍珠把河王宫被毁,父王被杀之前的景象,尽数呈现在眼前。
景象如流光,看完,她闭上眼。
河里的生灵,在河中大多不会流泪,分不清眼尾泛着磷光的,是泪水还是河水。
神魔大战中,众神牺牲,剩余仙人开始抓捕剩余的妖魔。
上清仙境也参与这次抓捕,他们来到漠河,见水汽浑浊,妖气弥散,便开始捉河中精怪。
蚌王怒而阻止。
仙兵们十分犹豫:“漠河到底是桑酒仙妃的家,还是去问问圣女,该如何处理。”
然而天欢只派了两个拿着她法器的女仙过来。
她们传达圣女的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蚌王包庇妖孽,绝不姑息。”
苏苏捡起珍珠,她想,她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天欢她哪怕再问问,再问问也好。
再问问她便知道,这肮脏的漠河、衝天的妖气,全都是拜她和冥夜所赐。
哥哥说得没错,自己就不该在百年前,救下这两个人。
她从来没有恨过冥夜,他喜欢天欢,她不怪他。他冷落她百年、他三年不曾记起她,竹林不告而别,从来都不是她恨他的理由。
然而今日,她恍惚想起十年前的夏天,她听见蝴蝶小妖们羡慕地说——
“冥夜真君用世上最美的云锦和薄雾,为圣女做了本命法器,可庇佑她邪魔不侵。多余的云锦,还为她做成了锦雾绫。”
他为天欢做了世上最好看的灵器。
那灵器,后来穿透了她最在意的人的身躯。
她在漠河捡到他,在漠河中爱上他,可是也在今日的漠河,开始恨天欢,连同恨他。
十年的守护,像个笑话。
无数河蚌死去,它们躯体中珍珠爆出,河底到处都是染血的珍珠。
苏苏一粒粒捡起。
她要去杀了天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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