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高看来,你那玩意儿比什么印度神油可要灵验多了。
我住的地方很小,只是个不足十平米的小空间,走过三两步就要撞头。所有的家具都是折迭式的,为了不占地方,冰箱甚至是塞在墙边的衣柜里。好在我也没什么衣服,不需要多大的衣柜。第一次上班时穿的那套西装,还是隔壁大姐自杀之后,我直接去她房里顺回来的。没花钱,省事儿!
阴暗和潮湿——这大概就是所有身居地下城的人对于此处的最深刻印象了。除此之外,就是人员混杂。
我曾经在某个深夜回家时,撞见过一场人兽妖的三方暴乱。某个犬首蛇身的妖怪误以为我也是暴乱者之一,冲过来就要撕咬我。
当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了力量,我扣住他脖子就往墙上按,唾液从他胡乱排布的牙缝中流出,滴落在我手上,一股子腥臭味。只是几秒钟,他就被我掐死在墙壁上。
没有人想要劝阻这样一场争斗,拼杀中尸体横飞,黑红色的血液流落在地底也只是渗透进泥土,留不下一点痕迹。第二天起来,你还能看见未清扫完的肝脏烂碎在某块坚硬的岩石上,肠子已经变得干瘪,却还在滴血。可是地底上,什么血迹也没有。
只有鼻间的腥臭提醒你,这就是不得不接受的日常。”
白隆玛嗓子滞涩:“所以你拼命爬到地上来,是想要脱离那个环境吗?”
“是,却也不全是。”
她单脚没入滚烫的温泉中,水下冒出几个鱼吐的泡泡,擦过她的脚心。孙悟空试探着水温,慢慢地让自己被漫身的热意包裹。
这是单间的温泉,只容得下四五个人。孙悟空落座在这头,白隆玛则是靠在另一头,他不想离她太远,又悄咪咪地挪动两下,坐到她的身边,刚好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
纯白色的浴衣被温泉水托起,孙悟空精瘦得有致,一团温热的浮云刚好擦在她的胸口,她仰头靠在肩颈高度的鹅卵石上,全面感受着极致的温热,胸口也稍微向上浮动,勾勒出隐隐约约的山峦起伏。
紧闭着双眼,她享受着这次难得的温泉,浑然不觉白隆玛脸上浮现的两抹酡红。
非礼勿视是万泷教给他的道理,白隆玛也打心眼里知道要学会尊重人,更何况眼前此人还是他的搭档……
泉水的浮力将他们抬起、晃动,来回之间他差点就要瞟到浴衣之下未曾想过的风光。他吞咽着口水,掌心泡在泉水中,也不知是不是出了汗。
白隆玛不是没开荤的毛头小子,可他压根而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刻,对某个精瘦得拳打牛摩望的金刚芭比孙悟空,束手无策。
他摇头,又清了清嗓子,在氤氲的热气中,提起之前的话题:“为什么说,不全是?”
孙悟空闭着眼,知道这家伙会追问,可也没想到迟钝到延迟这么久才问。脸颊被温泉红热,她笑笑,向他解释。
“因为那个环境虽然不好,可我压根没想过要脱离,就像我从来没想过要融入地上一样。”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想融入地上?”你不是还兢兢业业要在地上买房吗?
“我早就意识到,地下城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不可能摆脱得了。从我12岁就能面不改色地掐死一只妖怪时,我就知道,我是流动着冰冷的血液,足以在杀死一条生命后凉却我的头脑,使我不被杀人的恐慌所要挟——这是地下城内几乎所有的人,都拥有的特质。我也一样。”
她摊开手,举到眼前。那只小妖怪颈部的血液还在她的掌心流动,拇指感受到的强烈脉搏被她捏碎。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屠杀,真正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掌心的纹路随着时间而变化,她越发感受到手中的力量。
“我之所以拼死地打工拼死地上学,甚至不惜成为你们口中的驴性卷王,都只是希望——在任何一场无端的争斗中,我有能力保护自己,而不是让别人制裁我的生命。我想要主动权,永恒的主动权。”
温软的泉水中蒸腾出一股强烈的热力,是她的声音。
“没人能掌握永恒的主动权,谁也不能。”白隆玛戳破她的幻想。
“我当然也知道。”她笑,“可是要是没有这种念想,我走不到今天。”
“你知道,换个环境并不能改变什么。
办事处会为了试炼入职而给我们设下一个局,沙梧婧勤勤恳恳却被人逼到自杀,常娥和扈雨眠剪不断理还乱,奚枉慕百年名声毁于一旦,喻谛拼死也要守住灵异系的秘密……
这世界上不干净的东西太多了,地上从来就不比地下文明,哪里都一样。
社会就是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肮脏与阴暗,就有无尽的欲望。就像西西弗斯无法逃离推动巨石的命运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石头。”
掌心中的水珠顺着手指落下,滴落在温泉水面上,发出脆亮的叮咚声。孙悟空呼了一口气,将自己埋进恒温的泉水之中,吐着泡泡,又重新浮起。
“可是我能掌管我自己,我能掌握关于我自己的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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