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外面打更声,洛婉清便知时辰到了,她拉好衣服,行礼开口:“公子,我去了。”
谢恆没有抬头看她,隻道:“去吧。”
“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听到这声询问,谢恆沉吟片刻,在暗夜中轻声开口:“请为我求一盏灯。”
洛婉清闻言颔首,随即抬手拍响了大门。
拍打铁门的声音回荡在牢笼,没了片刻,大门骤然打开,刺眼的光芒一瞬落进洛婉清眼中,她适应了光芒片刻,就看见了前方来人。
姬蕊芳穿着一身艳丽昆仑飞天长裙,坐在鎏金椅上,她身后跟着两排侍女,都冷冷盯着洛婉清。
“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姬蕊芳将洛婉清上下一扫,随后抬手道:“过来。”
“宫主,”洛婉清看着姬蕊芳,沙哑出声,“您是要带我去见谢悯然吗?”
“是。”
姬蕊芳笑起来,温和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是取你一点点内力而已。”
“内力无法取一部分。”
洛婉清开口,姬蕊芳面上带笑,却道:“我心法独特,悯然有数,不会废了你的。”
“废了也无妨。”
这话出声,姬蕊芳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终于露出几分兴趣:“你说得当真?”
“但我要宫主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
“第一件,我要宫主放公子离开。”
洛婉清说得笃定,姬蕊芳看了谢恆一眼,思索片刻,随后点头:“好。”
“第二件事,”洛婉清抬眸看向灯盏,轻声道,眼中压了几分哀切,“请宫主赐公子烛灯一盏,让公子看我一眼。”
姬蕊芳闻言微顿,想了想后,继续点头道:“可。”
说着,她便挥了挥手,让人点了一盏新灯送进牢房。
看见灯进入牢房,洛婉清放下心来,姬蕊芳见状抬起手,命令道:“上前来吧?”
这次洛婉清没再多说,上前半跪在姬蕊芳面前,将手递了过去。
姬蕊芳为她搭脉诊了片刻,颇为满意:“你阴月经已成。”
洛婉清低头不言,姬蕊芳抬眸看了房中一眼,见谢恆持灯起身,将灯放在身后烛台上,并不看她们。
她目光回到洛婉清身上,带了几分同情,随后站起身来,隻道:“再看你家公子一眼,走吧。”
洛婉清闻言回头,看见牢房中的谢恆。
灯光终于照亮了这间牢狱,她入目就是满地斑驳的血。
那些血都是这些时日他留下的,她顺着血迹到了墙壁前,终于看见他的身影。
他比上一次她见他瘦了很多,一身满身血迹的单衫几乎是挂在他身上,背对着她用她的千机发簪拨弄灯芯的背影,竟有几分萧索之意。
这件单衫破破烂烂,但洛婉清却一瞬想起崔恆落水那日的喜服。
洛婉清分不清这件单与崔恆那日喜服的内衫是否相似。
那天他们相见太急,她最后一眼,都来不及仔细看他。
她隻定定盯着这和崔恆有些相似、但又更加清瘦的背影,好久,她才朝谢恆行礼:“公子,卑职走了。”
谢恆应了一声,一直没有回头。
他平静剔开自己的血肉,听着洛婉清跟着姬蕊芳走远。
等再听不见他们脚步声,他苍白着脸色,压着喘息声,将骨头表面,用千机一点一点削成粉末,倒入烛火之中。
洛婉清对他的行径浑然不知,隻低头跟着姬蕊芳一起往外走去。
姬蕊芳领着她穿过地牢,走上铺着红毯的长长甬道,这甬道高墙金粉,是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
洛婉清打量着墙壁上的壁画,突然听姬蕊芳开口:“难过吗?”
洛婉清转眸看去,就见姬蕊芳正盯着她:“你要灯让他看你最后一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其实活不了了?”
洛婉清一听就知姬蕊芳起疑,想了想后,隻道:“我听说过魏小娥的事。”
姬蕊芳神色稍淡,洛婉清继续道:“她死了。”
姬蕊芳是被谢悯然吸食阴月经而死,她并不认为谢悯然真的只是要她一点内力。
姬蕊芳闻言倒也不奇怪,隻道:“所以你是做好了用自己的命换谢恆的命的打算?”
“是。”
“你就不怕我骗你?”
“我知道姬宫主是好人。”
洛婉清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姬蕊芳淡淡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悦,语气带了冷:“那你该知道谢恆不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洛婉清垂着眼眸,似是有些难过,“若他当真为我好,不会真的让我修成阴月经。”
她没有阴月经,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她如今修成阴月经,注定只能当谢悯然的药材耗尽了。
姬蕊芳不由得轻嗤:“那你还要为他求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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