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连连摆手说谢就不必了,簪斜月又忍不住逗她说要是沈姑娘已经将她看作是一家人,她自然也不会再客气。沈窈又不敢说话了。一旁的程见书却略显激动,插言道:“簪女侠……早就在话本子中听闻那句描写你的‘美人斜簪发,弯刀月似勾’,……今见到,果然名不虚传,久仰大名,小的程见书,……生有幸……”他一激动都有些口不择言,甚至话说出口下一秒就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不停地眨眼,又捏着袍子的衣角,手都被汗水浸湿了。簪斜月笑得合不拢嘴:“这位程小公子更有意思,什么小的啊,你是想当我属下不成?”“啊?”程见书目瞪口呆,属下……的意思是,要收他为徒?“小的当然愿意!”簪斜月简直是他最仰慕的大侠好不好!?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引得簪斜月笑出声来:“什么跟什么啊哈哈哈哈哈。”还是沈窈照他肩膀拧了一把,痛意上头,程见书才清醒了几分。“你拧我干嘛啊?”他气道。沈窈无语:“再不拧你谁知道你还能说出什么鬼话来。”她当初“看样子你们认识, 那我就先走了。”簪斜月打了声招呼,不过一阵风过,便消失在了屋顶。程见书盯着她站过的地方愣神, 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可那也只是话本子里的描述, 唯有亲眼见过才能体会到快如疾风到底是如何一种境地。
当书中的描述在现实中显现, 那些听起来梦溪笔谈的事, 似乎也都有迹可循起来。他忽然想起来他到底是为何喜欢看武侠话本子,是六岁时那年祈灯节, 他和沈窈在护城河边放花灯“你来做什么?”沈窈扯下娇狸口中的布条。娇狸没有答, 布条塞太久, 她干哑的嗓子一时说不出话, 只抬头看了眼沈窈手边的茶杯。沈窈想了想,又命人解开她手脚的绳子, 换了壶新茶。清淡的白烟袅袅升起,茶香中混着夜色的凉意, 她将倒好的茶递给娇狸。娇狸活动着手脚却没接。冷冷开口道:“你不怕我绑你第二次?”沈窈对上她的狐狸眸子, 与往日不同,不是因为素面朝天,她面色苍白眼底微青,疲色是遮不住的,全身上下唯剩下耳上垂着的两颗血色玛瑙石,有几分活人的色彩。所以她接道:“这次是朝京城,在沈府, 你做不了什么。”娇狸挑眉:“你说得对。”说着, 接下了她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我曾是金陵城的舞女, 也是洛城生意最红火的客栈女掌柜,那时我活得何等恣意。”顿了顿,又垂下头自嘲道:“你说得对,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沈窈明显不是那个意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又或者说,娇狸又因为这话联想到了什么。夜色已经笼罩整个朝京城,远处灯火点点,远处天上不时有徐徐升起的天灯,今夜无星。风吹动白衣,将藏在裙摆血污也一同吹起,只是娇狸看起来并没有受伤,这恐怕是别人的血。良久,她才又开口。“我想让你去送送他。”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下。再一眨眼,上一刻还挂在她耳垂的血红玛瑙,就出现在了沈窈眼前。她说:“我只剩下这个,就当作报酬,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沈窈蹙眉。“送谁?”这次轮到娇狸惊诧:“温少主没同你说过么?”“你是指的什么,若是你的主子是江行舒的事,那我便知晓了,可我又为什么要去送他?”江行舒去哪里又和她有什么关系。“所以你只知道这个。”娇狸道。沈窈反问她:“我还需要知道什么?”娇狸不禁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自嘲笑笑:“是啊,始终有人保护的沈大小姐确实不需要知道什么,只是今夜朝京城不会安宁,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我死也断然不会来找你。”她讨厌的不是沈窈,而是讨厌她有家世,有亲人,有人爱,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一直保护她的哥哥,那温绰虽然性子怪异却也十分宠她,而她自己呢?此生就没有一刻欢愉过,回头望去,也没有人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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